官的轮船刚出码头。都没个人商量……
容闳察觉危险,第一反应是挥手让她走。
然而她追了上去。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虽然她知道容闳能活到二十世纪,可她难道能袖手旁观,用他的生命来验证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跟历史严丝合缝?
况且,就算容闳长寿,焉知不会因着此事,陷入多年牢狱之灾?
杂乱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毫无逻辑地在她脑海里串联,嗡嗡地抢着冒头,让她不知该先思考哪一个。
她招手拦辆马车,吩咐车夫快行,先去博雅总号。
在辘辘的车轮声中,她深呼吸,尽可能冷静地思考。
容闳第一时间想的是,不要连累他那些家人一般的员工。
租界虽非大清领土,但有时对于特大犯罪威胁,清廷也会勾兑各国领事,请求租界工部局配合执法,引渡罪犯,以保治安。
一个总号一个分号。如果容闳真被定性反贼,只怕全都得关张大吉。
她自己的资产全打水漂。
捞容闳,保店铺。两手都要抓。
现在官兵只是将容闳带去衙门初步审讯。而且是步行。希望他们动作慢点。
西贡路离得不远,马车顷刻即到。林玉婵跳下车,奔进小花园。
常保罗正在擦拭窗框。见到林玉婵,脸上一红,怔了好一阵,才鼓起勇气,腼腆笑道:“林姑娘,久违……”
他有一肚子话对这姑娘说,主要是想道歉,因为自己的感情不成熟,害她几个月不能上门……
“现在没时间说别的。”林玉婵匆匆跑过他身边,抓下他手里的抹布丢在地上,拉着他手腕就往里走,“你先让人帮我结车钱……”
常保罗用力挣扎:“哎哎,我要结婚了……”
“然后叫上所有人,先关门,两人搜一楼地下室,两人搜二楼,你我去三楼容先生卧室,找一切跟太平天国有关的书信证据。立刻销毁。容先生被官府盯上了。”
她说毕,已蹬蹬跑上楼。
扶着栏杆往下看。所有伙计呆若木鸡。
她大声催:“快点啊!销毁一切跟太平天国有关的证据!”
容闳去南京之事,伙计们也都知道。愣了有大约十秒钟,众人集体脸色白。
账房赵怀生颤着声音道:“林姑娘,小囡,你……你亲眼看见官差抓他了?”
“看到了!老赵,你去把账本过一遍,凡是提到太平天国的也都别留!”林玉婵踢一脚容闳的卧室门,“你们谁有钥匙?”
这当口也不能讲什么隐私了。常保罗从地毯下面翻出备用钥匙。
容闳房间不大,床边挂个蓝色耶鲁校旗。三面墙全是书。
还有各种手稿书信。乱糟糟堆一摊。都不用官府搜查,俨然已经是个抄家现场。
林玉婵有点绝望。学霸都是这么乱丢东西的吗?!
若官兵来抄家,大概有耐心慢慢搜。她怎么一张张的检查销毁?
常保罗跑进来,低声建议:“不如先放箱子里,藏起来?”
常保罗平日温吞馄饨一个,性子慢悠悠,遇事却也不着慌。
林玉婵赶紧点头:“找箱子!”
商铺里现成有木箱。伙计们吭哧吭哧搬上来。林玉婵一个个拉开容闳抽屉,把那些手稿书信之类全堆进去。似乎在里面看到了洪仁玕写给容闳的那封邀请信。
书架里的书就算了。都是英文拉丁文希腊文,不太可能有专门的反书;此外若是官兵来搜,看到空荡荡的书架也会起疑。
她又检查一番书桌,抽屉发现一堆雨花石,几册印刷粗劣的《天父诗》、《原道救世歌》。不用想,是容闳带回来的“旅游纪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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