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悠悠传来,不同于以往的肃穆,反多了几分人气:“被你看出来了。”
法海微笑:“师尊并没有刻意隐瞒。”
看着前方肃穆中夹杂寂寥的熟悉身影,法海禁不住有些慨叹:情之一字,果真世间至奇,就连师尊也……
“生之道乃天地终极,欲寻回寻前尘旧事,绝非易事。”佛祖无声的叹息,缓缓的道。
“无妨,如今六界安定,生之道暂无所用,弟子可弃——”
“不可。”佛祖倏然转身,看着弟子风轻云淡的面容,这个天资聪慧,才智超然,肩负六界安危的人,良久,怅叹:“既然已忘记,便是天意,又何必执意记起。”
法海抬眸,悠悠的望着视野里的无垠巨浪,淡淡道:“弟子亦不愿执意,只是……心不由己。”
纵然今日的他有无穷的法力,奈何,那双绝望的荒漠一般的眸子,总是能不受任何阻挡的浮现在脑海里,三百年里,任他念多少遍清心咒,亦日日夜夜挥之不去。
“唉……”
良久,碧光过,随着一声叹息,一片轻柔的海水形成一个透明的结界,裹挟着一袭灰影无声的融入滔天的巨浪之下,唯有佛祖的声音隐隐的从遥远的浪底传来:“罢了,为师成全你,不过,且莫忘记自己的职责。”
“是,弟子谨记。”法海躬身郑重道,遥望着翻腾喷涌的浪花,眼底薄霭轻闪:“多谢你……狂欢师尊。”
是的,若单单是如来师尊,今日又怎会这般答应自己,万幸……师父他,终究还是在轮回中找回了遗失的那一部分自己。
一道温润的白光倏地穿透水面,直直射入法海眉心……
那一日,小须弥众佛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整个结界的剧烈晃动,众人掐指卜卦,却一无所获,便又各自修行去了。
没有人知道,无涯之海的滔天巨浪之上,一身白衣的圣佛仿若失了魂的泥塑一般,僵硬的握着一把布满锈迹的长剑,一步一步,漫无目的的踏水行走着,任凭脚下肆虐的洪水沾湿了干净无垢的洁白僧袜,而那张三百年来始终淡然无波的面容上,不知是不是被溅上了海水的缘故,湿漉漉的,破天荒的显出两分苍凉的疲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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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三百年前那场浩劫的痕迹在时光的流逝中消失的干干净净,尤其对于寿命短暂的人界中人来说更是如此,如今,已经没有人再记得当初的生灵涂炭了,那场残酷可怕的战乱,在人界一代代生命的轮回中逐渐变浅,成为一个遥远的传说,一个没有多少意义的符号。
除了圣佛法海在人界与日俱增的威望之外,当初所有的一切,都已被时光湮没的干干净净。
人界,重州,一个位于都城西京南面千余里的州县,虽属蛮荒之所,然而山清水秀,风景宜人,是一处古朴美丽的地方。
但是,这一年的重州十分不平静,先是一场连绵二十余天的大雨使得庄稼颗粒无收,紧接着,洪涝过后,一场可怕的瘟疫无声袭来,短短一个月时间,曾经安宁的重州几乎成了一座死城,活着的人不到曾经的十分之一,他们饥寒交迫的瑟缩在黑暗角落里,望眼欲穿的期盼着千里之外朝廷的救援。
然而,援军迟迟不到,于是,绝望的人们在饥饿与死亡的驱使下,逐渐将贪婪的视线转向了自己的同类。
黎明之前的重州,所有的一切皆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死寂的街道上,除了晦暗不明的月光和两旁被洪水浸泡的坍圮的残垣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一片死气中,倏地,一个窈窕的黑影闪过一堆杂乱的石块,飞也似的向着郊外跑去,黑影的手里,依稀紧紧地握着什么东西。
不到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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