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宗窑还在地上猛烈地燃烧,通红发亮的窑身好似一枚火中挣扎的油栗。
安化侍眼神平静地盯着它,心有蹊跷,却无惧色。
窑身在地上高频颤抖,盖住窑口的布疙瘩被烧成了一团腌臜,随着滚滚浓烟而掉入窑瓮之中。
下一刻,被烧熔的布疙瘩又被吐了出来,仿若被烟熏呛到的老汉咳了一口浓痰。
安化侍双眸收紧,右手轻轻摩挲身后的黑色棺材。
归宗窑内传来一声嫌弃的抱怨,随即又开始猛烈地咳嗽。
少年又仔细听了两嗓子,随即开棺抽出了又黑又丑的鬼彻刀横亘身前。
他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场景。
但眼前这个装满骨灰的归宗窑的确在不断地咳嗽!
少年举刀,将其立劈为二。
被烧脆的窑瓮立刻分崩离析,骨灰伴着浓烟朝四方猛烈激射。一颗肉球随着骨灰一道滚落出来,在地上滚了十几圈后卡在了北清运河边上。
安化侍再次攥紧了玄重刀,眼神也彻底凝重没有半分轻视神色。
他的虎口还在隐隐作痛,方才那一刀仿若斩在了铜墙铁壁上,令他险些握不住鬼彻庞大的身躯。
他大步流星地拖刀行路,厚重如渊的鬼彻在地上划出一道深邃的浓眉。
走近一瞧,安化侍挑起左侧眉梢。
那是一颗肥硕到难以言喻的头颅,眼皮和眼袋好似蚕蛹般鼓冒丰盈,将一双眸子挤兑得只剩一条窄缝,和卖油翁壶嘴上的钱眼儿有得一拼。
它的鼻翼和鼻梁皆短小精悍,翻卷着朝天扬起好似猪刚鬣。两颊的赘肉从颌骨一直蔓延到断裂的脖颈,把一张柳叶薄嘴围攻成四面楚歌之势。
扭曲的五官被满脑袋肥膘迫上梁山,各有各的活法儿却根本不似常人。安化侍确定它没有身子只有这一颗头颅,但眼下这颗脑袋却吧唧着嘴里的骨灰渣滓满是抱怨!
安化侍见过很多头颅,也砍下过很多头颅。
但他从未记得何时在车上安置过如此诡异的一颗头颅。
“你是什么东西?”
“你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鬼?”
他接连问出三句话,却还是感觉难以形容面前这颗吃饭的家伙。
“回答我,你是什么鬼东西?”
安化侍不善言辞,想了良久才想到这个比较贴切的称谓。
地上的头颅盯紧安化侍的刀,瞧看半晌又缓缓瞧看少年的眉眼。
“快逃!”
头颅答非所问,但言语里已满是惊恐焦灼!
安化侍不明所以,还在执著地盯着他的肥肉:“你为何会在我的马车里?”
“有人要杀你!”
头颅又嘀咕了一嘴,语调微颤面庞紧紧皱起,随意一个表情都被肥肉荡起层层涟漪。
安化侍以为他在故弄玄虚,他本就不善言辞亦不愿过多聒噪,当即握紧刀柄准备就地结果了它。
但刀还未出手,不远的官道上便传来一声轻响。
少年顺耳细听,这些年他在生死间徘徊良久,早已能听出三里之外的刀锋出鞘,亦能听到蛰伏老手的屏气凝神。
然后,他开始稍稍相信头颅说的恐吓言语。
因为,他听到了一串几乎静谧无声的脚步,听到远方愈发迫近的淡漠呼吸!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他能听到衣袂在高速移动中的猎猎作响,能听到一颗毫无善意又澎湃激荡的心脏。
他能听到口水在咽下喉咙时的喉结滚动,能听到一排排夜枭在黑暗里回荡的翅膀。
最后,他听到了一声砸落的脆响。
那是一滴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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