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他也在矛盾,其实多看姜襄的剑术一眼,会不会就可以直接跻身洞府境中期了。
早些金丹,早些拿到承影,早些去东海救出师妹。
可是心湖上,佛儒道三教的那份“压胜”,就好像逼着一个本该是普通人的少年,强迫自己去做圣人。
何谓圣人?
太平郡中葬身的那个本名字为“舍”的书院山长,舍己为人。
紫薇书院副山长,神魂都被拷打得难以聚拢了,人至疯魔也不肯吐露关于天书与剑主的半点消息。
苦口婆心在一处光阴流水极其缓慢的洞天,不惜花上人间一万年时间,来教一个本性纯恶的徒弟弃恶向善的老道人。
路见不平,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却要以死捍道的两个读书人。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道门高真。
身为一国王侯,却放过敌国万人骁骑军的男子。
可以侵吞疆域外数座藩属小国,却喜好和平的一国君王。
许国不许卿的大内禁卫统领。
为徒弟护道二十年以至于身死道消前,都不想让徒弟看见自己兵解的一宗之主。
夫君早逝,含辛茹苦街边卖面为生的孤儿寡母。
妻子难产,恨不能以身代妻生子的乡野庄稼汉。
给一个名为昭雪的小男孩,塞上一张写着“你父亲不是叛贼”纸条的诏神司封诰使。
自己不成家,却嘱咐弟子快些成家的先生们。
被青蛇害得失去双腿,到头来却要求人放过青蛇一马,给她一个改过自新机会的瘸子。
目盲心不盲,只为救活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便踏遍整个桑柔州,去往碣石山的老道人。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修成正果,离水上岸,却又因一个情字,宁可什么都不要,纵身入海的锦鲤。
可以嫁给意中人,从此相夫教子享天伦之乐,却要为家乡守住脚下那一寸草地的女子武将。
一步迈入真神仙境,却授气于少年少女的书铺老先生。
扶摇四座压胜之物,四位守陵人,人人都可遨游天际,纵横九州,却自愿画地为牢,甘做野草,死而不移。
他们,其实不算圣人。可他们的所作所为,与圣人有又何异。区别不过是力量的大小,教化的多寡,成就的高低。
在扶摇天下,如他们一般的人,还有许多许多。
少年走过的那些路,对于心中的拘束,甚至还要大过佛儒道三教联手设置在他心中的那座山、庙、楹联。
所以不练剑,境界不退反进,是因为心中的约束到了。
所以脚下的约束,就解开了。
好像在突破洞府境的那一刻起,那个黑衫少年剑客就明白从此以后,破境只会一路顺遂。
再无瓶颈。
“忘忧小师傅。”
小沙弥昏昏欲睡,斜靠在禅房门上,忽闻身后一声言语,猛然惊坐起。
“李施主,早。这是师傅吩咐我给你送来的斋饭。”
“有劳忘忧小师傅了。”
李子衿双手接过食盒,然后一手提着食盒,单手行礼。
“先前看李施主在入定冥想,便没有出声打搅,李施主赶紧用斋饭吧,免得饭菜凉了伤胃。忘忧还有功课要做,便不久留了。”小沙弥嘱咐一声,笑着转身离开。
少年再度朝那小沙弥行礼告别。
回到禅房中,细嚼慢咽,今日的斋菜,与往日有些许不同。
李子衿吃到最后,愣了愣。
见一块碗中豆腐,怎么夹都夹不碎,坚硬如铁。
少年觉得有趣,放下筷子,用手指戳了戳,指尖传来冰凉触觉,依然无法弄碎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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