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4,江户。 “芳年……你、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风尘仆仆的男子,自纪州藩与父母请命婚配之事后,兴高采烈地返回了江户。 “那些浪人,打着‘倒幕’、‘尊王攘夷’的名义趁机作乱、闯入了画院……” 等待着他的,是倒在血泊之中、肢体碎裂、失去生机的少女。 “虽然奉行所已经将那些家伙就地斩首,但却没来得及从刀下救下她……“ “橘……” 男子愣愣地捧着少女的脸,却发现对方的面容,是如此地陌生。 自己这些年来,沉迷画艺,不问世事。 记忆中更多的,是守候在一旁嘘寒问暖、时常走动在自己余光中的,那道娇小稚嫩的身影。 不知何时起,记忆中青涩的少女,竟已有了如此妩媚的风情。 “……真、真美。” 男子没有哭。 他的第一反应,是从背箱中拿出工具,提笔作画。 “疯、疯了……芳年疯了!” 十七岁的那年,吻过她的脸,就以为和她能永远。 明明约好了,待自己学成出师、自立门户…… 就娶她进门,携手看每一年的花火大会,直至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曾以为,她是和绘画一样珍贵的东西。 但此刻,他才意识到…… 绘画,什么都不是! 自己这些年之所以全身心地钻研画艺,正是为了如幼时约定地一般,教她如何执笔渲墨。 易褪花容人易老,绵绵苦雨吾身抛。 他唯一剩下的、能做的,只有画画。 仲夏之月,他不分昼夜守在她的棺墓前,整整画了九日。 膨相、坏相、血涂相、脓烂相、青相、噉相、散相、骨相、烧相…… 就这么看着她,从娇美皮囊,化作了蛆蝇腐肉、一捧尘沙。 人类,真是脆弱易碎的生物,轻而易举就会死去,然后崩坏、消失。 但在这生命消逝的过程之中,却无时无刻不在绽放着让他灵魂战栗的美。 没有任何人的存在,会被世人永远铭记。 被遗忘,就和没活过,没什么两样。 唯有无惨绘,能够将灵魂绽放、毁灭那一瞬间的美记录下来。 让拥抱过的美丽,都再也不破碎。 让如烟般的存在,升华为不朽。 从那一刻起,歌川武者绘的继承者,已经死去。 留在这世上的,只有醉心无惨绘、行尸走肉的德川芳年。 就连歌川老师和自己父母去世前,他都把自己关在画室,没有去看一眼。 …… “呃啊……” 待德川芳年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尸山血海、魑魅魍魉所簇拥。 无数面目可憎的存在、疯狂地啃噬着他的身体,是蚀骨的痛。 灼热的黯红火焰,无情地焚烧着他的灵魂,是灼心的疼。 “想起来吧,芳年。” 一对温暖的柔夷,轻轻地捧起了他的脸,让那些痛苦都变得毫无意义…… “橘。” 那被埋藏在内心最柔软处、从不敢轻瞥一眼的俏丽面容,终于浮上了水面,越发清晰地呈现在他眼中。 “好好想想……为什么……你故意忘记我……” 与他一同接受着万鬼啃噬,少女眼中却只有爱怜。 “为什么……你从未想过、试过……用你的画……复活我……” “为什么……” 德川芳年眼中,涌现出一抹迷茫。 借着「佛前石钵」中的佛性和凝聚的鬼神之力,他本可以轻易临摹橘的灵魂,让她在此复活。 可是,这么多年来,为什么,自己依旧甘愿孤零零地呆在这个纪伊家的坟墓里、日复一日地画着画。 “因为,是假的,都是假的!!!!” “无论画得多逼真,都是假的,都无法将逝去的人复活!” “不忘了你……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去尝试!!!” 暗红的火焰逐渐蔓延全身,德川芳年裂开的身体,勉力地合拢,缓步走向了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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