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闲暇,杨寄摸出怀里的五颗樗蒱,在摇杯里摇着,沈家最小的儿子沈岳,一蹦一跳地凑过来看,好奇地说“阿末哥哥,这个就是赌博的东西啊阿父说这玩意儿最坏,它怎么坏法儿呢没见这五块木头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杨寄本来就手痒,见沈岳长一双和他父亲、姐姐一样的漂亮圆眼睛,五六岁的小儿郎正是最调皮也最可爱的时候,眼睛里含着一泡水似的,乌珠点漆般黑,白的部分又带点浅浅的蓝。杨寄爱抚地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对沈岳说“这个里头变化万千,可好玩呢来,阿兄玩给你看。”他上下左右地摇着摇杯,仔细地谛听着里头的声响,手腕灵活得和在草丛间游动的蛇似的,终于,他把摇杯打开,五片樗蒱清一色黑,乖乖地躺在杯底。
沈岳舌头都吐了出来,抢过摇杯非要自己试一试。杨寄笑道“试一试也行。但是手里感觉和耳朵的敏锐,可不是一天半会儿能练出来的。真上了赌场,千变万化,对面庄家的脸色、旁边闲汉的呼喝,都不能左右了自己的心思,心一定要平静到那份儿上,才能得心应手,才能赢多输少。饶就是这样”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他算是赌局上的高手,但一样几乎把裤子都输掉了。
沈岳却不懂这些血泪教训,他玩得兴起,上下左右胡乱颠动着摇杯,打开一看,大失所望,却不甘心,再来第二次、第三次
突然,沈岳觉得额头猛地一痛,抬头一看,正对着姐姐那张凶悍的脸。沈沅一把揪住沈岳脑袋上的小鬏,另一只手指狠狠地戳他脑门“不学好竟然敢学赌博”
沈岳吓得抓杨寄的衣襟。杨寄忙帮他求饶“阿圆是我不对但只是给他看看玩玩,并没有”
沈沅恨恨地瞥了杨寄一眼“你害了自己一辈子,还想害别人一辈子么这玩意儿,我不许我们家人碰”伸手一拍,把沈岳的手拍开,连拖带拽地拉到屋子里去了。很快,屋子里传来沈岳杀猪般的喊疼声、求饶声。杨寄在外头听得不是滋味儿,想求情,千般万般话偏生出不了口他好赌,害了自己,大约也害了他和阿圆曾经的誓约。
晚餐时,沈岳哭丧着脸,挨挨蹭蹭到了家里吃饭的厅堂里,沈沅和嫂子张氏为大伙儿盛了饭,摆好筷子,一家人共坐就餐,其乐融融的时候又来临了。沈以良招呼杨寄“坐,一起吃吧。”
杨寄看了看虎着脸的沈沅,有些担心地坐了下来。沈以良看看小儿子,奇怪道“你怎么老不坐还等我请你么”
沈岳从苦瓜脸瞬间变作嬉笑“今天阿末兄教我劈柴,我不小心崴了膝盖,盘坐不下来。”他人小鬼大,看着杨寄,特特问“是啵”杨寄不料这么丁点儿大个小鬼还会扯谎栽赃,但想到自己和他玩樗蒲也是犯了大忌,不敢不应承,急忙点了点头。
随即便听沈以良的妻子沈鲁氏嘀咕道“这么点的孩子,教他什么不好,教他劈柴”沈以良的心思却不在这里,对小儿子说“那你就站着吃好了。”又看了看女儿沈沅“我听里坊里的人说,京城里传出的消息,要选民间的女郎到太初宫里当宫女儿伺候皇帝后妃啥的。这要一去,只怕一辈子就回不来了。阿圆,你得说人家了,别拖晚了来不及”
杨寄急急插嘴“这可真是急事要是来不及说人家,我娶阿圆就是”
沈以良嗤之以鼻“我家阿圆那么漂亮的闺女,怕嫁不出去,要嫁给你你上无片瓦的赌棍,凭什么娶我的阿圆再胡说,连家里我都不许你待着”杨寄看沈以良的脸色,没敢纠缠,再看看沈沅,她埋头吃饭,但眼圈却有些微微的红了。
乡里间的传闻似乎成了真。
本来平平静静的日子过着,突然听说皇帝驾崩,随即是宫里太后薨逝,不知怎么闹腾的,竟是没当过太子的那个皇子登了皇位。死去的皇帝姓甚名谁没人晓得,新皇帝是怎么样一个人也没人晓得。大家只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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