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当朝下旨那日,丞暄与平日一样不曾去上朝,圣旨便发到了慕王府。传旨的中人不及晌午便到了,因丞暄是被广顺从床上拉起来、穿着中单接旨的。
我是住在偏院的外人,不能跟着一并接旨,因待传旨的中人去了,才从内堂里出来。慕王似是还没睡醒,雪青色的蚕丝中单松松垮垮的,一头乌发只用一套玉冠在脑后草草束着,更给那张苍白的脸添了几分病态之美。
见我过来,慕王还没说话,搀扶着他的广顺便先开口道,“先生来了。”
慕王怨毒地看着我,谓广顺道,“我知道他来了。”
我见他脸色比平日还惨淡些,便问,“殿下怎么了,是昨日侍寝的人多了,还是身子不适?”
慕王冷笑道,“身子不适?哼,你最好到佛堂里好生给本王的玉体诵一诵经,本王若垮了,你借着谁的东风去西北找你兄弟呢?”
我道,“殿下这话说的,纵没有出兵西北一事,子路也是日日盼您玉体康健的。”
见慕王在中堂边上的圈椅上坐下,我凑到他耳边无不得意地道,“殿下,若子路一直被您压制,只怕您反觉得无趣。如今你我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不过略胜了这一筹,您就气成这样,日后若是节节败退,还不要吐了血?古往今来那么多英雄霸王,您学谁不好偏要学小心眼的周公瑾呢?”
慕王方起床的那一阵子迷糊似乎过去些了,目光也渐清明,他吹了吹刚端上来的决明子茶,道,“你还真当我这一回是输给了你?”他刻意加重了“你”字,不知是何用意。
我挑挑眉,“还请殿下明示。”
慕王喝了一口茶,嘲讽道,“你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本王可没有闲工夫一样样给你解惑。你便一知半解却洋洋自得地以为自己能拿住本王吧。”
慕王有太多秘密,我曾设想过,或许他的所有秘密都因一个秘密而生,而这个秘密,正是他所有不合常理之处的原因。然此究竟是个什么秘密,我却无从得知了。
也不知他何来如此大的怨气,我疑惑地看向广顺,广顺看看慕王又看看我,为难地叹道,“唉,先生这回当真不该这般逼迫殿下,您忧心尹二公子殿下省得,早就派了亲兵队往西北去查案了。须知那可是咱们府里的亲兵啊,平日里最要紧的便是保卫殿下,没有大事从不出京的。”
我闻言一怔,慕王何以卖我如此大一个人情?
“殿下……”我才要问他缘由,转念又想,慕王的话是全不能信,广顺的话也不能全信。谁知广顺焉是为引我入什么局才故意说些令我愧疚的鬼话,又或是慕王派那一队亲兵去西疆是有旁的事要查,总之,慕王决计不会平白帮我。
广顺见我欲言又止的模样,又气又急却敢怒不敢言,一张小脸儿上拧巴着几种情绪,“先生!先生可知这回给殿下惹了多大的麻烦?殿下的身子……”
“广顺,给我添点茶。”慕王打断了广顺,却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广顺自知失言,忙端着茶杯低眉顺眼地小跑着去添茶了。
见他出去了,慕王忽转过头来神色平静地望着我,问道,“芳满,若你弃曜日凛而转投我座下,我便全力助你救回你兄弟,纵他只剩一培黄土,我也把坟头给你找到,你可愿意?”
除了挑拨离间他就别无可为吗?!
我死死地抓着圈椅的扶手,才忍住不站起身抽他一耳光。强坐了半晌,又灌了一大杯已半凉的茶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问他,“子路在我家殿下麾下倒也不曾做过什么不利于殿下的事,殿下何苦以我唯一的亲人相胁迫?且殿下出身高贵,座下能文能武之人比比皆是,多我不多少我不少的,要子路来何用呢?”
慕王乌黑的眼珠里映出我清晰的影子,他笑了笑,黑眸中却没有笑意,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