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顾檀会带壶酒去找凡锦。不算烈的酒,除了辣后回苦,苦里夹甘,没什么特别的。
顾檀告诉凡锦说,这酒叫“轻佾”,是别人托厨娘酿的。
又是一年春天的结束,它结束的匆忙,以至于苏凡锦认为夏季还未开始。不过再怎么说苏凡锦也算是真正闲下来了。平凡充实的生活总让她忘掉自己的过往,什么凄凄惨惨,什么桃花人瘦,不过是和顾檀一壶清酒了却的谈资。
镇眼三年,这是第四年的开头。她是春天来的,按时间苏家人早就该接自己回去了,但到现在苏家都渺无音讯。
被监/视的感觉总是时有时无,就连凡锦自己都快忘了有这么会事了。
原本她脑子完全放空着……结果不知怎的就突然蹦了个念头:苏家这辈子都不会再接她回去了。
也好,她暗自笑着,这样也就不用埋怨当初为什么没有把时间再编长些。
只可惜这夏天……太热……
每个人都有秘密……至于凡锦的…那实在太多了。
那天他们保管了彼此的秘密,这让两人意外轻松。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积压在两人心底太久,久到褪色却无法被磨灭——扭曲的嘴脸、恶毒的口吻。那夜夜都会出现的噩梦却是他们可笑的良知。
这本是不应该的,秘密只能是秘密。
苏凡锦表面装着单纯无辜,暗自里却开始揣测顾檀的来历。但只是片刻,凡锦就放弃了追究。
因为顾檀早已将话说的明白。
相比之下倒是自己不够坦诚……
凡锦咬着下唇,深思着该如何对顾檀倾吐出另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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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生病啊!”苏凡锦揪着顾檀的头发,一个劲儿朝篝火走。
“凡锦,我们…来交换秘密吧。”
苏凡锦愣住神了。
交换……秘密?
那刹那,她想起了很多……各式各样的场景开始走马灯似的播放起来。
那年“醉仙居”头牌的自杀,为人津津乐道,甚至事出几年,茶余饭后也依旧会被做为话题提起。
那年夏花也是这样的灿烂。似乎是顽童回味的游戏,外面莫名响起了爆竹声,“嘭”的一声。屋里的他们闻不到那被女人胭脂盖住的腥甜,屋外却已经聚集起了人群。无人出声,他们就这样默不做声的凝视着,如同看戏。
“啊!!出人命了!!”
许久,墨色的夜晚凝固了看客的血液后才传出了一阵为生命逝去而悼哀的尖叫,她疯狂的大喊着冲进了青楼。
那还只是个孩子,却看到了这般的惨象,这是苏凡锦唯一歉疚过的。
出人命了!
作坊不小的青楼前聚集着的形形色色的嫖客在那瞬间全慌了神,神色慌张地想要离开。嫖客们几乎同时朝门口挤去,但刚到出口就被门口团团围住的旁观者堵住了进路,想要后退却被彼此臃肿的身体卡住了退路。前面的人出不去,堵住了门,后面的人就便越是拼命的挤。
出人命了。
小小的凡锦站在三楼花魁的房间里从窗户向下俯视。看着娘身子下绽开的颜料浸黑发红的土地,蕴红了金线牡丹的粉色袍子——一切就像娘一直向往的嫁衣那般红。
金线绣的牡丹在血泊中亮的刺眼,随后被夏风荡漾开了血腥味。凡锦总觉得自己粗糙的手指也染上了娘身上的味道,甜的发腻。
握紧关节发白的手,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凡锦转身拿起桌上娘收拾好的包袱下了楼,窜开人群便往后门走去。
谁说没有退路?只是那群蠢货不懂的退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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