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城内,将军府中,戚夫人双手捧着宫内传来的太后懿旨,神色复杂无比。
香炉幽幽的飘出烟来,在空气中盘旋,升腾,变幻出莫测的形状。
在这云烟之中,戚夫人眼中的光明明灭灭,最终对下人吩咐道:“将公子的画像拿来。”
“是,夫人。”丫鬟得了令,福着身子退了出去。
不一会,自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戚夫人抬眼便看到她的儿子,将军府的公子戚玄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娘,听闻今日宫里来了旨,要为和安公主选婿,您现在要我的画像,难道是打着让我尚公主的主意?”
男子长身玉立,剑眉星目,虽年龄不大,但站在那里便有一种摄人的气势。
“像个炮仗一样,这就是你与娘说话的态度?”戚夫人稍稍扶额,看着自己的儿子,声音平静的说。
“男儿志在四方,理当保家卫国。但尚了公主,日后就只能困守在这云京之中,谈何理想,谈何抱负?”
戚玄尽量克制着自己的火气,不想对戚夫人不敬,只声音中还是透露出些愤慨,显然对戚夫人让自己尚公主的意思十分不满。
“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了。母子连心,难道娘会对你不利?”看着自己的儿子,戚夫人眼中充满慈爱,依旧不急不缓道。
还不待戚玄说话,戚夫人抿了口茶便又问道:“娘且问你,你有没有兄弟?”
戚玄不明所以,母亲只生了他一个,他哪里来的兄弟,便只好闷闷地答:“没有。”
“那你有没有姊妹?”戚夫人闭了闭眼又问。
戚玄拳头攥的死紧:“没有。”
“你可有数过你征战沙场的父亲身上带了多少伤?”戚夫人再问。
“大伤八处,小伤无数。”
想到自己父亲受过的伤,戚玄也觉得心痛,声音也低沉了两分,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这也是难以避免的。
“你父亲已经将一生奉献给了天云朝,奉献给了沙场。你可知每当他离家打仗,母亲每天在睡梦中惊醒之后的那种恐惧?你可懂那种每每醒来之后发现身旁一片冰凉的那种痛苦?”戚夫人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古井无波,声音中带上了几丝哽咽。
“孩儿知道。”
戚玄低下了头,还记得小时候爹每次离家,娘都会以泪洗面。他当然知道戚夫人的那种无助与悲苦。
“你知道什么?你若知道,就该歇了上战场的心思,今日也不该来质问我。娘就生了你一个,你既无兄弟又无姊妹。戚家这一辈便只有你这一根独苗。若你出了什么事,戚家便要绝后了,到那时你对得起戚家的列祖列宗吗?”
戚夫人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对着戚玄吼了起来。
“可男儿若没志气,和老弱妇孺又有什么区别?”戚玄双眼通红,忍不住反问戚夫人。
“要什么区别,若是命都没了,要那些有什么用?你可知战场上每年要死多少人?你可知那些身死之人他们的父母亲人该有多么肝肠寸断。别人有何抱负娘不知道,娘只想你一生顺遂无忧。”
戚夫人终于忍不住呜咽地抽泣起来,用丝帕悄悄沾自己眼角的泪。
但若所有人都贪生怕死,苟且偷生,那国家必定岌岌可危。到了那时候,岂不比马革裹尸更令人心痛?
戚玄刚想再反驳,却猛地看到低下头的娘亲鬓角的银丝和眼边的皱纹,那刺目的白和岁月留下的弯弯曲曲的痕迹让他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
而他要脱口而出的话也倏的含在嘴里吐不出来。
他突然意识到曾经楚楚动人的娘现下已经老了。她窈窕的身姿如今已渐渐佝偻,水润的眼眸也不再明亮,她畏惧生离和死别,会害怕也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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