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扯着少年的衣角走过一段路,一时间,耳边又是莺歌燕舞,又是花言巧语。
他们站在欢场中,身侧光怪陆离又妖艳诡谲的旖旎幻象,冲击着她的思绪。
假的,都是假的。
曾经经历过的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忘而忘不了,抓也抓不住。
愈看愈发乱眼,愈看愈会迷失。
流淌过华光溢彩,这假象扭曲起来,欢场中纵乐的是一具具披着人皮的骷髅,呵吐着妖异的魇气。
冷风穿过红粉骷髅的头,从空洞的眼眶和咧开的齿缝里带出一阵阵尖锐的笑声。
各色纱幔摇曳生姿,缠绕成一个豢养鬼魂的鸟笼。
她猛地拽紧了身侧人的手臂,那人却带着她飞奔起来。
跑,快跑!
离开这里!
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道道光斑和杂乱的丝线,割裂了与幻象的联系,却带来更深的错乱感。
猛然间,艳丽的色彩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浓黑。
她感觉正在下坠。
“雁娘,雁娘!别闭眼!”
是少年的声线。
她从噩梦中醒来,挣扎着从水面浮出,大口地喘息着,漩涡回拽着她的身子,她攀附着他的手臂,本能地听从他的指令。
她看见天。
天幕低矮而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东西在窥探什么?
她不再像那样大口喘息了,而是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少年看见她涣散的瞳孔。
“雁娘看到了什么?”他故有此一问。
“兽。”她身子发抖。
少年皱起眉头,仰头看天。
女孩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透出剧烈的恐惧:“嘘,别动,它在看。”
“看什么?它在看什么?”
“看你们、看我们。”
少年意识到闾中有问题,要么是迷药,要么是幻阵,这两样无从奈何他,她却不能抵御。
他抓起她的手,掐住虎口,轻微的疼痛让她有些许清醒,她意识到他们正停驻在闾中巷口,但她依然不敢动弹,不敢挪动脚步。
它在看。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它,却是她第一次看得如此清晰。
那是一个缝合的怪物,光滑的肉色的皮上没有毛,嵌着许多动物的或人的眼睛。
肉色表皮下也有鼓动的脏器吗?
她看着它,它也看着她。
想要尖叫,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想要逃跑,却迈不动脚步。
有人握住她的手腕:“你何须惧?”
少年察觉到她颤得厉害,她瞳孔放大,没有焦距,眼底布满了血丝。他因而加重了语气:“你何须惧?”
“……”为何不惧?他为何不惧?
万物都在它的眼中,清清楚楚,不差毫厘。
为何不惧?
它要谁生便生,要谁死便死,她们都是被天道摆布玩弄的虫豸,谁能与天相争?
为何不惧?
雁娘一时在崩溃的边缘,极力摒除耳畔的杂音,强迫自己去听他的话。
“你看这世间,分明是个火场。”少年的语调低缓悠长,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弱者把自己当做血肉之躯,投进去便灰飞烟灭。”
雁娘看见有人在火中发出凄厉的哀嚎,火花飞溅之后,散入尘埃。
“而强者把自己认作钢筋铁骨,便以烈火淬炼,”他眉眼间透出狠戾与决绝,“好见着一柄剑,便比划比划!剑刃交错间,把自己磨得更锋利。”
它在看,火场,它在看,剑,它在看,铸剑,它,烈火,看,剑光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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