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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娘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个有裂纹的木碗,碗里盛着半盏雪水,递到少年面前,之末便就着雪水洁面漱口,很感激地连声道谢。
不多时,小九小十也醒了,十妹悄悄扯扯雁娘的衣角,雁娘低头,一眼望见小姑娘枯黄的发顶。
这孩子显然还没有从六姐没了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小十怯生生地望了一眼之末,又往雁娘身后缩了缩。
“这是之末。”雁娘揉揉她的头,介绍道。
小九显然还记着昨夜的事,他年长十妹几岁,看向少年的眼神充满了警惕。
之末对上男孩不友善的目光,面上尚且笑笑,心中暗骂:要不是他受了伤,又怎会被个牙都没长齐的毛孩子暗算了,实是丢人!
男孩无端感到一阵寒意,他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顿觉之末绝不是什么好人。
小十抬头向雁娘疑惑道:“十一?”
雁娘摇了摇头。
少年的听力何其好,听到了女孩低声的回复:“和我们不一样。”
他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小十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捡来的,这人却不按顺序排在她后面。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小十思索地咬住了嘴唇。
对了!他是有名字的啊!
之末?那是个什么样的名字?读起来可真好听。
小十默念了几遍。
应当是很难认的字吧?
她看向少年的目光逐渐由疑虑转为羡慕与嫉妒。
真好,他有着自己的、很特别的名字呢。
不像六姐叫“玟娘”、七姐叫“雁娘”那样随便,也不像她和九哥这样连名字都没有。
等她长大了,也要有一个这样好听的名字。
小孩子心性总是忽晴忽雨,小十摸着雁娘给自己编的辫子,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这厢雁娘斟酌着开口:“早上的事,对不住了。”
之末就笑:“无妨。”
少年脸上的笑容险些晃花了雁娘的眼。
雁娘移开视线,几步上前推开门,门前枇杷树上的麻雀机警地跳开去,没见着什么危险,复又叽叽喳喳闹作一团。
却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冬日里的阳光总比别时的暖,雁娘微微阖目,习惯性地摩挲着手臂:“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厢庙小,可供不起什么大佛。”
正在劈火砍柴的小九听见这话,斜眼瞟向少年的方位。
“哈,”小九听到他干笑了一声,“只是,我那块墨玉恐怕不是能便宜与你们的物什。”
这便是要赖着吃白食了?
男孩与雁娘对视一眼,拿着砍刀,缓缓直起身来。
砍刀刮擦在地上,带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声音。
少年见这阵仗,陡然话锋一转:“不过看你们这里风寒露重,我这身衣裳却很暖和”,由于行动受限,他有些艰难地指了指披衣,转向雁娘,“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是商人之子,自小富足,不大能干活,但也不是什么高门贵族,没有太多讲究。此番逃难来的京都,家人俱是失散了,也没有亲戚可以投靠。那玉佩实在是娘亲遗物,不愿意落了人手。这样吧,不如我身上这几件衣裳就送了各位?等我伤好了,一定帮你们出份劳力。只要予我留宿,行个方便。”嘴角是恭谦的弧度。
雁娘心里就舒了一口气,朝小九打了个眼色,男孩稍微有些不甘心,提起砍刀,在雁娘警告的目光中,猛地回身劈在了柴禾上,那柴禾哪堪这般摧折,一下子四分五裂。
少年抽搐着嘴角,只当做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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