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仪之梦
背后的侯少似乎花费了比上次更长时间。我在之前那棵梅树下展示了不下半个时侯少都没有给出收工的信号。
夕阳冷冷的光线渐渐退去,冬日的黑夜即将降临。我觉得非常冷非常冷,龙持那些生下来就被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家伙们脚下的火盆已经更换过一次,甚至还有暖酒送上,而侯少还没有让我停下来。
现在的情况就是:在艺术漩涡里挣扎的侯少忘了身边的一切,本应慈悲的高贵女子们也拒绝表现善意,而从居中而坐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微笑的龙持那里寻求同情的想法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个时候第一女主角应该倔强地坚持到让自己冻昏过去——
怎么可能!
我现在可是病人呢,不但卧床休息是天经地义的不说,且刚刚经历过一次感情的挫折,这点对少女心(……)是多么残酷的打击!
终于侯少的夕阳完全掉落到地球的那一面,我像设定了定时启动的机器人一样僵硬地转过身来,不出所料,和我刚才一样伫立在石桌前的侯泉,面前的那幅簇新的白绢上连一滴墨痕都没有留下。
即使是侯泉这样的天才画师,灵感也卡了?
“喂,”
径直走到侯泉面前,隔着一张石桌我竭力凑到他面前,“你对我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穿成这样在不超过五度的气温下站了快一个时,送走了夕阳已经仁至义尽了,要是他敢把“月亮”两个字说出来的话我会立刻抄起桌上的墨砚!
“我永远也不可能画出她来,那么多人都失败了,我以为我能,”侯少好像没有听见我说什么,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凡……”
从凡好像就是双生姐妹中妹妹的名字,但是听起来怪怪的——“你喜欢她?”
就在不久前这位艺术家还和自己温柔美丽的妻子甜蜜恩爱到不行,现在却用一种怀念前世的爱人的语气述说着两百年前出现过的甚至可以写进传说里的女人!
“记不清多久了,虽然她们看上去一模一样但我就是不由自主的迷上她,”侯少依旧朦胧的眼睛看向空无一物的画卷,仿佛真的有身影隐藏在空白后面,“我总觉得有一天自己一定会做到,但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谁也不知道。”
“……”
我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古老的天仪贵族除了没有染成亚麻色的头发和闪闪发光叮当作响的锁链以及破到四处漏风的裤子(……),他几乎具备时空距离至少五百年的艺术青年们应该具备的所有元素:天真、幻想、激情、信仰甚至还有恰到好处的颓废——我有生以来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个真正艺术家竟然是在数百年前另一个时空!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说到底艺术家和城外帐篷里暖融融的火炉完全没有可比性。
侯少一下子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清秀的脸缓缓泛红。我想那些话换在平时即使是面对老虎凳辣椒水侯少都不会轻易说出来。
“现在好像还不可以。”
侯少就算再艺术再狂人面对因为他一张脸才冻得煞白且“可怜巴巴”地提出合情合理的请求的弱女子也不能不心存愧疚吧?其实我内心的潜台词是:丫要是敢说不行的话我立马捡起桌上的砚台掀他前脸!(这种狠话只在内心设置成动画效果反复播放,离实际操作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事实上我不混江湖很多年……)
是龙持。
不是这家伙轻手轻脚走到我身后故意吓我就是我原本敏锐的听力被冻得七荤八素,伴随我终于发现还有一个福祸难测的事实:这具一度曾经缺失重要知觉的身体,正在缓慢复原中。
包括背后隐隐作痛的伤口和龙持靠近时狂跳不已的心脏,它们全都提醒着我,现在感受到的一切都最真实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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