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青枫镇缓缓升起的黑烟,那帮农民的哭喊与求饶声就仿佛已萦绕在耳旁。想叫就叫吧,反正他们也有能力击溃这些乌合之众,不过是再搭上几十条贱命罢了。
“无论如何,还是挺具观赏性的,嗯?”派普用肘戳了戳身边的马里登。他这次是轻装出行,除开一身轻皮甲外就只剩下把锈迹斑斑的钉头锤。
“我尚且敬你是弗罗伊万的子嗣。”全副武装的马里登手扶剑柄,冷眼相待。然而这番充满敌意的举动却引得派普放声大笑,也碰了碰腰际的钉头锤以示“友好”。
在这两名骑士旁边,还有位灰头土脸,后背一面画有暗红色蔷薇的黑旗,裹着身脏棉衣的家伙——他正是马勒塞尔,当下也是南地亚龙血蔷薇部落的使者。当然,南地亚龙的使节在地位上与人类的相去甚远,他们通常得跋涉好几百里,却连一顿丰盛的午餐都得不到。马勒塞尔之所以接下这费力而不讨好的差事,也只是为了找个借口离开那些恼人的家伙而已。这次远行能遇上外出办事的两个老熟人,倒还真是瑟格斯赐予的奇迹——
他们也许能好好喝一杯,如果没有前方那帮匪军的话。马勒塞尔始终目视远方,“现在是时候履行骑士誓言了……有关守护弱者那一段,你们还记得吗?”不远处三人的坐骑相继打了串鼻息,仿佛是在赞同。
派普嘴角轻轻往下一撇,冷嘲热讽道:“呵,‘我们’当然记得,用不着你提醒。”那副轻慢的神气足以激怒世上大多数贵族,就连马里登也在咬牙切齿,不过这名使者却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好啦,好啦,挖苦一只丢掉甲胄的刺猬有意义吗?我们还是立马——”
“去送死?”派普挥手打断,“得了吧,就为了那些农民的贱命?还是说,你想再给自己挣一个英勇无畏的名号,屠龙者?”
马勒塞尔没有再去理会侯爵的子嗣,转而抓住马里登那双为链甲手套所保护的手,“也许是时候让我们俩再展雄风了,你觉得呢?我真后悔诺玛镇那次没有叫上你一起。”
“是啊,你早该后悔,老兄!”马里登颇为友好地拍了拍对方的肩,与之相伴而去。他解开不远处系在老树上的缰绳,从行囊里拿出只圆底瓶,大笑着与同伴一人一口喝了个底朝天,随后便戴上头盔,与马勒塞尔相继策马扬鞭而去。
两个蠢货,派普心想,但他又始终踌躇着是否要骑马跟上。一方面,他事实上真的为那俩的性命担忧,但同时这也是件风险极高而无利可图的差事,况且他更没兴趣去担心那帮农民与匪军的生死——不过战果就另当别论了,因为此行便是为给父亲打探起义军的消息。
尽管此时此刻望着那两名逐渐远去的骑士毫无意义,但派普就如着了魔般无法将视线从马勒塞尔的那面旗帜上移开。
一条奔腾的血龙……也许压根就不必为那俩担心,凡人的剑刃怎能伤害到那个屠龙者呢?况且……
派普摇摇头,赶走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也解开缰绳翻身上马,不过走的却是另一个方向。
接下来的好几个星期里他都在四处奔波,霜雪帝国南部的境况比想象中要糟糕很多:那帮常年受到盘剥的农民、地主因为烈胆将军过于恶劣的暴行而空前团结在了一起。那富饶的土地与丰富的食物此时此刻变为了查理面前的强敌——派普相信,就算接下来两年都遇上大旱,起义军仍旧能够保证下至每名士兵的口粮;相比之下,光瞧瞧科林那边的日益萧条,以及贵族们与日俱增的虚荣心,便足以令人心寒。各地领主的税收究竟有几分用在常备军上,又有多少用在享乐与猎奇之上,派普心理没底,也没有胆量去揭露这个真相——光是皇家每年例行的那些宴会与节日庆典的消耗便足以令人瞠目结舌了,尚且还不计那些灰色的账目。
其实南北究竟体量如何,很早便已经见了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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