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蛾子舅妈在得病前是在面包房做糕点师傅的,我们时候过年,她总会做好各种蛋糕、饼干送我们每家一大盒。在那个时代,大家经济状况都不宽裕,我爸爸妈妈在学校教书,工资很低,总说蛾子舅妈这个工作最好了,每天都和各种糕点打交道。他们还开玩笑说,就算舅妈的单位发不出工资,也会拿一堆面粉、糖、油、牛奶来抵工资,邹维肯定饿不了肚子。不像他们,学校要是发不出钱的话,恐怕会拿一堆书来抵工资,他们还说让我做好啃书的准备。”
申吉被逗笑了,乐呵着说:“那时候我也最期待过年,舅妈的手艺真好,放到现在,她做的蛋糕也一定是红蛋糕,排队都不一定买得到的那种。”
“不过,我们现在也是有口福的,张姨也是在西点店做糕点师的,之前我班上的朋友过生日,就是在张姨店里定的三层蛋糕,我看到随蛋糕附送的名片上写了张姨的名字,后来我也去店里拜访过她。她现在工作的那家西点店挺高端的。下次我带你去坐坐吧,店里还有咖啡或者茶可以喝。”梁祎抿了抿嘴,似乎在回味蛋糕的滋味。
“永涛舅舅的口味真是一成不变呢,两任妻子都是做糕点师傅的。”申吉戏谑般说。
“还真是这样,不过张姨做的是西点,比蛾子舅妈更洋气一点。”
“时代不同了嘛,十几二十年前,在花都,哪有什么洋气的点心店。但现在,遍地都是,女孩子都喜欢去这样的甜品店打卡,然后拍好看的照片发在朋友圈。”虽然申吉说的是事实,但从她不屑的语气里,梁祎觉得她似乎不满意张翩翩代替了蛾子舅妈的位子。不过舅妈生前和申吉的关系那么好,申吉不承认张翩翩这个“新舅妈”,倒也没什么不对的。
“shirly,你看这张照片,”申吉指着橱窗里的遗像说:“这是蛾子舅妈得病之前的样子,那时候她脸上还肉嘟嘟的,看上去挺有福气的,但得病之后就一天比一天瘦了,病入膏肓的时候,瘦得像是一副被摔在椅子上的骨架。”申吉把手抵在橱窗上说:“那年的寒假,有天涛舅舅还在上班,他给舅妈请的保姆提前回老家了,我就陪着舅妈一个下午,楼下有两个孩打的羽毛球掉在他们家的窗台了,就跑上来拿,我开门放他们进来,是两个学生模样的男孩,见到舅妈就着急忙慌地跑了,羽毛球都忘了拿。我喊了声怎么回事,他们跑得更快了,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见到鬼了。”
“这句话让舅妈听见了吗?”
“舅妈当然听见了,她很难过,她说她那个骨瘦如柴的样子是很像鬼,我说那俩孩子太没礼貌了,她说孩子看得到大人看不到的一些东西,她还说这样证明她的时间也快到了。然后她痉挛着手指,把电视频道调到我喜欢的电视剧,她说要陪我看。后来……个多月后,她就过世了。”
“那两个孩的确太没礼貌了,我可不相信他们看到了舅妈身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过,我印象中好像没有参加过舅妈的……追悼会。”梁祎的声音逐渐变弱,她怕会击中申吉的哭点。
“是没有办过,当年涛舅舅只是给舅妈安了个橱窗墓。邹维哥哥当时还在外地,没赶回来。直到一年后,外公过世,他才回了花都一趟。”申吉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语气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呃……其实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们走吧。”
这么说蛾子舅妈也已经过世11年了,比外公还早。
梁祎被申吉拽着走,她很少看到申吉因为想要努力克制情绪,而导致眼角和嘴角都在微微抽搐,以前她还从来不知道申吉对已故的蛾子舅妈有那么深的感情。
这个橱窗墓的墙上严丝合缝地排列着逝者的信息牌,简直像个巨大的迷宫。
申吉在一个转弯口停驻下来,朝某一面墙望了一下,然后拉着梁祎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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