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诵华笺,具悉一切。忽奉手教,获悉一是……”
广慈医院的走廊里,将公事包摆在膝盖上,上面垫着信纸,顾楫坐在长椅上写着回信。
那封被他塞进抽屉里的来信,终究还是拆开读了。
那封信是白曼彤寄来的,而她曾经是顾楫黄埔军校同学张业胪的未婚妻。
北伐时,黄埔军校学员伤亡惨重。他们作为学生军攻打武昌,张业胪英勇战死在武昌城头。
两人既是同乡又成了同学,感情自是不一般。张业胪临终前拜托顾楫为其转递遗物和事先写好的遗书,顾楫当即含泪应允。
只是不久之后顾楫在战斗中也被克虏伯75毫米野战炮炸伤,将养了五个月才勉强康复。
待他伤愈回到南京,拿着战友的遗物登门去张家拜访后,又去了白家转交信件,那次是他第一次见到白曼彤。
见到白曼彤时和他之前想象的不一样。
白家是书香门第,其祖父白思永,祖籍安徽徽州府休宁县人,寄籍江苏江宁府江宁县(今南京市)乃光绪六年的殿试状元。
从其祖父以上,白家历朝历代出的进士举人无数,只是自民国以后白家开始韬光晦迹,不参庙堂不闻江湖。
白曼彤的父亲也是光绪21年秋闱得中的举人,因为时值甲午,深感做官无用,放弃会试后遂在南京城内和城郊两处开设普济草堂。
白家开设的普济草堂贫富俱收,各视其境遇以付医资,贫困者从无因乏资而被草堂拒绝。
即最贫者,亦得入附设之病床,三百病床中一百零二座,供贫人之用,从未间断,故贫者极乐进普济草堂,因得药费优廉,看护周到而闻名江宁。
城内的诊所交通便利,却颇为靡费,自然是作为达官贵人诊疗之地,而位于仪凤门外的白家草堂,则是专为贫民而设,顾楫持张业胪的遗书就是在郊外草堂见到的白曼彤。
阳春四月,天气极好,阳光洒在身上温热却不觉灼晒。
顾楫走进草堂内场院落之中,见到场院里的空地上,明媚的日光下晒着成排白床单,被春风鼓荡的猎猎作响。
他正犹豫着,一只手掀开了床单,一个一身白衣带着馄饨护士帽的明媚女子,腰间顶着一个衣盆走了出来,看情形是要在空余的绳上晾晒床单。
“看病要去前厅,有大夫坐堂,这里是病舍。”
“哎,先生,劳驾帮我把这根竹竿撑一下……”
女子放下衣盆,扶起当中那根竹竿,竹竿下面塞的不稳,被风吹的歪斜了。
顾楫上去帮忙,抓起竹竿往地下原有的孔洞用力怼了几下,再用脚将浮土踩个严实。见着竹竿上晾晒的绳子松了,顺手又解开重新绑扎结实。
女子在一旁打量着他说道:“你这副打扮,也不像是来这里瞧病的人,是来探视病人的吗?”
“不是探病,我来找人!”
顾楫一边系着绳子一边问答。
“这里面可不能随便让人进去。你说名字,要是可以,我把人给你叫出来。”
女子一边抖着洗净的床单。
“那谢谢这位小姐了,我找白曼彤!”
顾楫看着她费力,过去捏着床单的另一头,两人一人站在一头抖落着床单。
“你找她干嘛?你是她朋友?”
两人隔着一张床单说了起来。
“不,我是受人所托,给她送点东西。”
“什么东西?”
“呃,是…是一封书信。”
“给我!”
“呃?”
“交给我吧!”
“抱歉,这封书信必须面交。”
“我就是白曼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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