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顾青山颇为纳闷。
陆承音目光灼灼地说:“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得留在这里,假装我也在。”
陆承音微微蹙眉,“为何?”
“断天崖一直跟踪我们,眼下就在隔壁房中。”
陆承音大惊,“安乐公主心胸狭窄到这般地步?”
顾青山随手抢过他手里的酒杯,仰头喝尽,摇头道:“猜不出她的用意,但我今夜所行之事,不能被人发现,故而……”
“去吧。”
陆承音接过他手里的酒杯搁在桌上。
他想,顾青山口中所说之事,怕连他也不能知吧。
顾青山微愣,旋即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的小弟真乖。”
说罢,他身形微动,人已从后窗一跃而出。
陆承音站在窗前,望着街头明晃晃串成一条的灯笼,兀自神思。
跃出胭脂楼后的顾青山凌空一个腾身,稳稳落地,却有声。
好在胭脂楼一带本是繁华热闹的销金窟,丝竹管弦嘈杂于耳,断天崖也无法听音辨位。
顾青山略躲了躲,见他的确毫无反应,这才混在人群中朝东去了。
若是有内力以轻功飞檐走壁,哪里需要他跑了一路,差点废了双腿。
可今夜他所去之地,又断不能令人看见,雇不得马车,也不能骑马,过于招摇。
当顾青山拖着灌了铅一般沉重的双腿赶到时,他反倒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了。
黑黢黢的眼前,是一座黑漆漆的府邸。
大致看得出屋脊的轮廓,如远山重峦却又近在眼前,近在眼前却又飘忽远去。
辨不清的屋檐瓦当和门匾斗方,只有门口一对白狮子稳如泰山地镇守着黑暗。
这座布满尘埃和蜘蛛网、蒙冤淹没在黑暗中无法长眠的将军府,怕也只有这对石狮子未被吞噬,却披了层清霜暗淡的月华。
顾青山咽了咽吼中涌动的酸涩,离家那年她才七岁,记忆里的家完全是模糊的。
她本可以记得清楚,但她一直压抑,一直拒绝,到头来连回家路都记不得了。
若非那日绾家的车夫带她兜兜绕绕逛内城,顾青山旁敲侧击地打探,怕是也找不到的。
只是没想到,偌大的将军府最终会废弃。
她本以为朝廷整修将军府后会恩赐他人,车夫却告诉她,将军府满门血洗,阴气过重,时常闹鬼,朝廷也派了术士前来,只为安定周围民心说此宅不曾闹鬼,但也无人敢接近此处,慢慢地,朝廷也不过问了。
顾青山心下了然,将军府乃是蒙冤而亡,承认有怨鬼岂非承认当年乃冤案?
朝廷没这么傻,那么她就要血淋淋撕破他们的脸皮!
顾青山心下一狠,确定无人跟踪后方才绕到角门,纵身翻进院中。
府邸里早已废弃,荒草四起,足足有半人来高,映着惨白阴森的月光,瘆的人心里慌。
顾青山摸索着推开几间屋子随处查看,努力和记忆中模糊的将军府布局联系起来,然后找到当年父亲的书房,仔细搜找。
时隔多年,她不认为自己还能找到什么,但总是抱着一线希望,踏着地上被烈火灼烧过的灰烬,一寸一寸不放过任何角落。
月中天,顾青山才走遍整个将军府。
虽一无所获,但遥远的记忆却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她记起院子里,有棵擎天大树,树下系着父亲扎的秋千。
每次兄长都要抢着玩,被阿姊训一顿后,他说等他长大定要扎个五人秋千,全家一起玩。
阿姊被逗得大笑,她跟着笑,廊檐下的娘亲在绣花,父亲在品茗,大家都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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