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司湛这种平时处事不惊的人，眼角都止不住一阵猛抽，只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请家属过来，终是被对方无情地挂掉电话。

    室内一阵静默，没人敢吭声，司湛平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门外。

    苏妗没敢抬头，毫无焦距的目光落在清单上，心却突然有些疼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落寞的背影，与以往她看到的他有很大不同。

    此刻，她感到一阵悲哀，替老太太感到悲哀，替医生的尊严感到悲哀，更替家属的言行感到悲哀。

    老太太的女儿意思很简单，就是让医院“等人死了再打电话联系她”。

    连苏妗都在努力地准备影像资料，更何况是司湛这位主治医生所做的准备，他还特意让宋睿去联系肿瘤科的主任过来，准备一起召开病情说明会，可是家属仅仅用几句话，就将司湛原本打算详细说明的计划给打发掉了……

    可想而知，家属的拒绝治疗，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接下来的几周，老太太陷入了等待，并不是等待出院，而是等待死亡……

    苏妗不知司湛后来是怎么把心态调节好，他仍旧忙碌在手术台上，像是早已习以为常的样子。

    可是苏妗自己的内心却难以平静下来，她每天除了跟在查房医生后面巡房之外，一有空闲时间就会过来看看老太太，或是陪护工说说话。

    护工偶尔会说到那几位医生虽然年轻，但是很负责任，很感谢他们，苏妗跟着笑笑，嘴里却是万分苦涩。

    作为医生，尤其是年轻的医生，他们真的很负责，为了能让老太太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过得好一些，他们真的努力了，也尽力了……

    苏妗有时候停在门外，静静地看着护工与老太太，总有种错觉，她们才是真正的母女。

    明明知道老太太所剩时间不多，护工该做的事情一样都不少，喂食、翻身、拍痰、按摩，甚至用轮椅推着老太太到处散步，她并没有因为病人情绪不佳而偷懒。有时候，她还会用不标准的普通话与老太太说说话，也不知老太太是否能听见或是听得懂。

    工作有条不紊地继续着，苏妗对普外一科室的运作也有了基本的了解，工作开展得还算顺畅，直到那天临下班时，听见宋睿他们在讲老太太的情况，说就今明两天的事了，她心下一紧，便自愿留下来加班。

    当晚，凌晨一点多钟，老太太的气息越来越弱，心跳越来越慢，她在安详的睡眠中离开人世。

    苏妗站在门外，看着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心揪成一团，闷得难受，却哭不出来。

    护士电话通知家属，对方只有一句简单的回复，“我知道了。”

    在这见惯生死的地方，大家虽然感到遗憾，但都没有流泪。

    苏妗明明眼窝酸涩，也能没流出一滴泪来。

    忽然，病房里传来一道低低的哭声。

    那位与老太太非亲非故的外乡护工，趴在床头，看着眼前这位再熟悉不过的老太太，如今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不禁真情流露嚎啕大哭起来。

    “阿婆，您好好走吧……来生，生个好孩子，让他们好好孝顺您……”

    苏妗鼻尖一酸，泪水终于忍不住喷涌而出，她捂住脸，转身跑开。

    在一处无人角落坐了许久，苏妗终于起身，缓缓走回病房区。

    她微微抬眸，看向重症监护室，那张床位早已换上新床单，在静候它的下一位病人，她心底一阵唏嘘。

    经过护士站时，一阵铃声响起，没有护士在，不知谁喊了声，“苏，帮忙去看看。”

    苏妗循声看去，认出那是徐护士，她应声，回头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病房号，转身走去。

    v0房，是普外一科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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