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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蒜皮的事情多,但累计起來,恐怕罪过也不会了,特别是冬至饭馆里失盗的彩电和录放机,属于大宗物品,还是晚生踩的点儿,亲自带着四、五个人下的手,听林所长的意思,恐怕晚生过年是回不來了。

    酸枣闻听,早已憋不住哽咽出声來,老泪合着鼻涕,一齐糊满了瘦削苍老的面颊,他长叹着气,哽咽道,我老觉着晚生不得劲儿,还寻思着,是我和他娘把他娇惯狠了,听不得大人的话,过些日子收拢了性子,也就慢慢好哩,他娘见天儿替他求主赎罪的,咋就沒能把他拉回正道上呐,今儿,他娘都在主前跪了一整天了,饭也不吃,茶也不进的,嘴里都叨咕出了白沫子,谁成想,他会作出这么大的祸事來呢?这叫我可咋活哟,他娘要是知晓了,还不得魔怔了呀。

    酸杏依旧安慰道,你别太焦心了,事情不是还沒个最终了局嘛,等明儿,我再豁着往日为下的老脸不要,去派出所里打探打探,找林所长讲讲情,毕竟都是老相识了,只要有一线希望,咱就朝好处使劲儿,话又说回來,这晚生就跟野驴驹子似的,趁着还沒作出大业來,叫的人替咱治治,也不见得是坏事,兴许经了这场灾,娃崽儿就回过神儿來了,从此变好了呢?

    酸杏女人也随道,是哦,是哦,咱晚生自就根苗正,多招人喜欢呀,长树的时辰,鼓出个胞儿、叉儿的,收拾收拾,也就直哩,甭太担惊哦,回去也跟他婶宽慰宽慰,饭该吃还是得吃,水该喝还是得喝,要是再把自己熬倒了,替不得娃崽儿不讲,罪还是得自己受呐。

    酸枣连声道,哎,哎,我听你的呢?这就回去劝说她去,上坟的时辰,跟我言语一声,我也一块过去,虽是叫晚生闹得沒脸见人了,可这老祖的坟还是要上的,也好在爹娘坟前叨咕叨咕,叫老人家也保佑着晚生早点儿平安地回家來。

    说罢,酸枣起身回去了,劳动拎着送他的东西,一直把他送到了大门口外,他还说,上坟的时辰,我去喊你,等上过了坟,我也劝说婶子去,

    杏花村的林地里热闹非凡,一些大的坟头前安放着供桌,摆放着鸡鱼肉蛋糖果糕点等供品,坟冢间青烟缭绕,飘散在寒冷的冬日暮色里,时不时地就有成串的鞭炮爆响,炸飞的纸屑散布在荒冢枯草上。

    新年的喜气已经罩在了人们的脸上,眉梢间都挂着一抹盈盈的笑意,娃崽子们窜上跑下地出沒在密集的坟冢间,分烧着用百元大票自制出來的冥币,并给属于自家一族的坟头上压着坟头纸,弄完了这些,他们还要忙活着点纸点鞭,大人们则忙着奠酒拜祭,带着自家崽子作揖磕头,闲暇之余,他们就成堆俩人一伙地凑在一起,撇开了往年习惯于对那些祖先神奇事迹的讲述,而是津津有味地谈论着村中刚刚发生的两件事情,一是晚生的被逮,二是劳动和秋分的回家探亲,两件事很自然的比较在一起,又凭空添出一些感慨來,既有对自家崽子老实本分的得意和自许,又有对下一代人的警示和教育,特别是刚刚驶进村子一辆三轮摩托车,上面坐着曾去冬至饭馆勘查现场的那个干警,村人的谈论越发泼到了晚生身上。

    酸杏一大家人赶过來的时候,振书一大家也是刚刚來到不久,坟丘间依然人影晃动,穿梭不息,一些人还在扎堆凑群地谈论着这个事体,以此來打发余出的空闲,见到酸杏一家人过來了,且里面还有忧心忡忡又羞愧难当的酸枣,人们便止住了这样的谈论,都大老远地打着招呼,荒芜的祖茔里顿时出现了一道鲜亮的风景,就是身着军装制服的劳动和秋分,一蓝一绿两团影子,扎眼地穿梭在人群里,跟这个打招呼,给那个递烟点火,俩人举止亲热,谈吐得体,让人觉得,他俩并沒有离开过杏花村,就像一直生活在自己身边一样,同时,又时时刻刻提醒着杏花村人,俩人已是扎翅高飞的雄鹰,只不过是施舍般地眷顾着这片热土,眷顾着这群笨鸟土鸡般的乡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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