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但你宽厚仁爱,忍得让得,是不可多得的守业之才。”
公子建业抬头,静静看着知生皇,一言不发,潸然泪下。
知生皇似乎用尽了全身气力,闭目低声道:“孔仓、知生旻、伏羿、长生,孤将建业托付于你四人,死无憾矣。”
长生闻言,心中惊愕。他本汲汲于权力,眼下有人许他高位,他却又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随波逐流这件事,他一直很在行。
他学着那三人的模样,顿首流涕。四人异口同声,说着些竭忠尽诚,至死方休的客套话。
公子建业一直不说话,他总是这样,听得多,说得少。即便是哭,他也无声无息。
知生皇似乎对这一点尤为满意,他又嘱托了一句:“建业,你日后当兼听广纳,励精图治。这牛贺,孤闻着腐朽,令人作呕,到了你手里,或许也该变变样了。”
公子建业领命,顿首,顿首,再顿首。
他不说话,便没人将他当成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知生皇见状,悠悠笑道:“孤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退场,小心翼翼,那么多人,动作却轻盈得很。
在牛贺的皇宫里,大家为了附和知生皇,都温文尔雅,举止得体。
弄出声响这件事,他不喜欢,众人便不会去做。
当然,这众人不包括安宁。
她没有弄出声响,因为她没有动。好像知生皇那句吩咐大家退下的话,她并没有听进去。
他见她两眼空洞,兀自出神,顿时心生怜悯,柔声问道:“你不走吗?”
她好像没在听他说话,却又分明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走了,还得被你喊回来。”她转头看着他,尽量装得神色淡然,若无其事。
她说的是实话。纵是她现在离开,还是会立马被他叫住。因为他,放心不下。他知道她心事重重,对于玉采的死,她至今未能消化,更别提不要介怀。
他抬手摸着她的头发,像多年前一样,轻声叹道:“看着你如今这模样,孤走都走不安稳。”
“那便不要走。”
他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终是问出藏在心里的那句话:“孤此番一走,不应是了了你的一桩心愿?”
\t他期待她的答案,他不想自己死了,仍被记恨着。他希望她能放下,他以为自己这一死,足矣谢罪。
\t“亲人死了,爱人死了,如果连仇人也死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趣?要这心愿,还有什么意趣?”她答得云淡风轻,却仍将知生皇归于仇人一类。
\t不过也好,这般被挂念着,强过了无牵挂。
\t安宁似乎天生就有一种本事,但凡她说出的话,总能让人不痛快,却又不是那么的不痛快。
\t他说:“安宁,你还有亲人,你的祖父,祖母,他们在胜神,你如果愿意,孤着人送你过去。”
\t“不去。”她答得简短而笃定。
\t“你的亲叔叔在周饶,你们或许已经见过,”他看着她,平静地说道,“他非池中之物,你跟着他,将来不会受苦。”
\t她闻言,忽地噗嗤一笑,微微眯着桃花眼,妖妖道道地问道:“父皇,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t“你叫孤什么?”他错愕,忐忑,万分惊喜,以致于忘记了回答她的问题。
\t“我叫错了?”
\t“没有。”
\t“那就是你听错了。”
\t她刚燃起一堆烈火,复又浇上一盆冰水,让人无所适从。还好,她面对的,是那个情绪永远拿捏得当的知生皇。
\t他再次黯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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