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人家总是沿着河立起来的,一堵堵青瓦撑着乌色的濛濛滴着水的天空,各自围成一个院,圈起冒着些青苔的黑石板。
江都则是青色的一片。
天空密得像是被青色裹起来的,常年水润浇灌着的云就像一块块压着水的棉花,一片牵着两片,卷上几个从树上飞过去的画眉,溜溜地在天上动。
地下的青石板路也是,厚绿色的苔在上面几丛几丛地冒着,不似世家官府修建即使一丝不苟的平地,乡间路的青色肆无忌惮地长着。柳树晃着青,水里摇着青。
这江都啊,倒真应了那一句,走哪都是青的。
南方多水。
盘古开天地的时候许是打了个盹,大手一挥,洒下中华大地半壁江山的甘露在这个丘陵遍地,红土堆积的地方,河流一道挨着一道,湖泊一片挤着一片,只留下堪堪几寸土地,从此便有了人家。
南方人家因时地利,用巧手采下树干,清出里面中空的黄白色的木芯,另用苇蓬编织成席,用柔韧的柳条搭在上面,便造出了桥。
出门便是水流的江南,来往通行,便是这家家户户赖以生存的木桥。
水滋养万物,更是让江南有了数不清的灵华。
天下三分,独占其二。
浣纱的少女手上顺手采者两捧白色的花朵,一朵搭在袖口,另一朵别在耳后,走路时候随着风飘,浣纱时候一不心随着水流飘走了,少女们也不埋怨,重新细心地挑选一朵好看的别在袖间,笑着拨动着水流。
江南的天空是软的,话语也是软软的,软软的在空气中传着,倒也不腻,还带着点甜味。
一个穿着粉色料子的丫头急急忙忙地冲过来,手里还有半截白玉方糕,黄色的油纸上面还有的油渍。
“囡囡又偷偷跑去吃李阿婆的白糕了,瞧这嘴上面的玫瑰糖霜马上要糊眼睛上了呢”,一进家门便被打趣,罩着紫纱卦子的少妇正提着竹篮要去街上置换些许衣料,便看见自家的魔王一股脑冲进来。
“不是不是,啊不,阿疏是吃了,也不是,哎呦”身上穿着粉色丝料的少女急着辩解,鼓着腮帮呼呼地撅起嘴,话都急急忙忙地说不清了。
“呦,还能有人抢了阿疏的点心吃食,着说出来我也是头一份不信的。”少年闻进门声就掀了帘帏从书房出来,敲着手中的白玉骨柄伞子打趣道。
“二哥你还别不信,今天阿疏本是拿了阿婆的白玉方糕的,我刚咬了一块,可谁知回府路上,遇见了个怪人,他竟不知这白玉方糕是何物,还一个劲儿地问我在哪里有卖的,我觉得烦,索性就直接送给他了“
少女摘下耳后的白玉兰花瓣与少年,“我还采了玉兰准备让娘亲晒干入菜呢,竟然在路上遇到这怪人,这怪人看起来风流气度一点也不差,怎么行事如此怪异?”少女一边咬着手中的千层饼,一边抬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合扇,一把将清凉骨柄敲与女孩的总角辫子上,雷声大雨点,细细叮嘱她“阿疏,二哥与你叮嘱多次,不可因貌而屈人,怎的总是不听,这次虽是好意,下次若是遇上了难缠的紧的,又如何?“
二哥这样说也是有因由,阿疏虽只是总角年龄,可少女美人之胚,确实出姿。
诗经中说,“静女其姝,俟于城隅,匪女之美,美人之贻”,阿疏豆蔻尚未至,已然在江都略有所闻,只是这丫头还是孩子心性,单纯不谙世事,实是令人担心。
“唉,你这丫头,真是拿你没办法了。”少年装作悔恨样子,逗得自家女儿哈哈大笑。
母亲看过来,看到自家二儿子和女儿日常打趣的生活,不由摇头。
她知道这个看似活泼的儿子的心事,走过去抖掉儿子身上的衣衫上的簸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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