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楼从盆里掬了一捧水往脸上一扬，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上个月刚理的短发又有点儿长起来了，发梢湿漉漉的从上往下直滴水珠。清亮的水珠打在白衬衫上，氤氲成几点浅灰的水痕。

    抹了一把脸，宋玉楼轻叹了一口气，回宿舍换练功用的贴身汗衫。华啸翘着二郎腿，晃着脚丫子，倚在宿舍下铺的床角哼着苏州评弹。

    一见宋玉楼进来，华啸一骨碌翻身下床，学着抗日剧里面皇军的样子，梗着脖子绕着宋玉楼转了两圈：“哟西，花姑娘大大滴好！”

    “别闹了，班子那边等我呢。我汗衫呢？”

    华啸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抖出一件雪白的汗衫站在宋玉楼的身后，伺候他穿上。

    华啸越过宋玉楼的肩头，望向面前落地的镜子。镜子里面的宋玉楼窄窄浓眉，斜飞入鬓，双眸眼角上挑，微微一眯便媚得很。山根高挺，鼻尖秀气，唇红齿白，喉结也不太明显。

    宋玉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贴身的纯白练功衫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显得有点形销骨立，有点别样的禁欲感，让宋玉楼有些脸红。

    “玉楼，你长得可真像个女人呀。”华啸看到宋玉楼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愣神，不怀好意地绕到宋玉楼身后，双手猛地环在宋玉楼的腰间戳了一下，正好戳在宋玉楼的腰眼上面。

    “哎呦！”宋玉楼眉头一皱，回过头去打掉华啸的手，瞪了华啸一眼自己系好汗衫的带子就要出门，临走前还凶了华啸一句：“华啸，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跟我开这个玩笑！”

    “嘿！你学的就是青衣花旦，这是好事儿嘿！”

    宋玉楼没再搭理华啸，刚一走进排练厅，就听到里面小锣的仓仓声一声紧似一声地传来，宋玉楼赶紧快赶几步，正好踩上点，一提气正好接上伴奏。

    “军爷做事理太差，不该调戏我们好人家。”

    “好人家歹人家，不该斜插这朵海棠花。扭扭捏捏实俊雅，风流就在这朵海棠花。”

    排练厅里哄堂大笑起来，假家伙锣鼓一齐都停了，看着站在那发愣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宋玉楼。

    “怎么啦？您接着拉啊，胡琴怎么停啦？”宋玉楼一脸疑惑地冲着琴师问。

    琴师笑的肚子疼，弯着腰连连摆手，胡琴都歪倒一边去了。

    刚才接宋玉楼下句对唱的那个老生也走过来，拍拍宋玉楼的肩膀，笑到：“玉楼你这句接的好啊，接的天衣无缝啊，《霍小玉》的唱段被你唱的是《游龙戏凤》，魂儿呢？飞啦？”

    师兄程小川这句话又引来一阵哄堂大笑，宋玉楼心中暗骂刚才的华啸把自己都给气糊涂了。

    看宋玉楼有点下不来台，程小川赶紧摆摆手，冲着四周的琴师司鼓们一揖到地，用老生的念白说道：“为军代这位小娘子，给各位赔罪了——”

    “哈哈……你小子啊！得了，快舔了去吧，今儿就练到这儿了，收工，开会！”说罢，郭师傅和一众琴师都开始收拾乐器了。

    程小川把自己的三绺胡须的黑髯口一摘，露出一张英气的俊脸来。二十出头的年纪，因为扮了老生的妆的缘故显得比实际年龄成熟几分。

    剑眉斜飞，目若朗星，两腮边上了大片的红衬得程小川鼻梁挺拔。身上穿的是一件湛青的行军长衫戏服，脚踩厚底戏靴，更显程小川雄姿俊美。

    “师兄，今儿这是怎么啦？怎么这么快就不练了？”宋玉楼凑到程小川身边，轻声问到。

    “一会校长开会，给师兄占个位儿啊，要挨着你旁边的。”说罢，没等宋玉楼回答，程小川便冲着宋玉楼剑眉一挑，快步走向洗漱间卸妆去了。

    宋玉楼无奈撇撇嘴，去报告厅占位了。

    刚一进门，华啸就猴儿一样从后排的座椅那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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