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一片死寂之中,郭知宜不大的轻笑声格外清晰,尤其是在离她最近的这几个人耳中。
刚刚奉上弓箭的士兵全身一寒,连连后退了几步。
就算是陆韶,都不着痕迹地抖了一下。
郭知宜面露满意之色,手中绷紧的弦也随之松开。
师屠抹了一把头上冷汗,狗腿地上前接过弓箭,违心地赞道:“百步穿杨,大小姐好俊的箭法!啊,呵呵。”
“嗤,”郭知宜斜了师屠一眼,心中一阵无可奈何。
师屠这个人,可真是……
你永远也摸不着他的节操的下限在哪儿,不,或者说,这个人有这种东西吗?
在她看到的原主死后的光景里,李锐是因为被亲近之人出卖,才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很不巧,这个亲近之人,就是师屠。
也多亏了这人的名字十分奇怪,她对这个人的印象颇深。
师屠出身商户,自小跟在父母身边经商,成年后被征召入伍,但常年累月的厮杀并没有磨掉他身上的商人本性——逐利,反而变本加厉,干的最多的事就是,提着旧主的人头投奔新君,比如,踩着方庆云的尸体入了李锐的眼,又捧着李锐的人头入了陆闻的眼。
可出人意料的是,这么一个不忠不义的小人,却是乱世诸雄中混的最风生水起的一个。
无他,师屠最大的特点便是识时务。
商人做事,追求的目标不外乎是成本最小化和利润最大化。在这方面,师屠可谓是做到了极致,不但凡事趋利避害,而且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挑选出最有升值空间的“投资对象”。
——真是颇有吕不韦风范了。
对于这样的人,郭知宜喜欢不起来,也讨厌不起来。
毕竟,世道如此,众生皆苦。
只是,这一世,她要助父亲郭荣一统天下,这种不安定因素还是早日解决了为好。
而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有什么办法能比利诱更有效呢?
郭知宜眉头一舒,实在不行,还可以威逼嘛。
她笑了笑,问道:“方庆云的怪胎弟弟是哪个?”
师屠朝下方眺望片刻,指着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皱眉道:“应该就在那群带着面具的甲士之间。”
郭知宜顺着师屠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十多个甲士围成一圈,自成一个小群体,清一色戴着青面獠牙的鬼面具。
“咦?”郭知宜有些诧异,倒不是因为他们所带的鬼面具,而是因为这群甲士的坐姿。
只见这十余人全都背对而坐,形成一个圆形防护圈,并且每个人都处于一种高度警戒状态。
——和周围散漫的人群格格不入。
师屠听见郭知宜惊讶的声音,当即便解释道:“方庆云的弟弟貌丑骇人,被袍泽排挤,只得终日以面具示人。而其他戴面具的,大多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而自愿追随那个怪胎的甲士。”
“原来如此。”郭知宜颔首,沉吟片刻,计上心头。
她偏头看向师屠,“方庆云的弟弟在军中是个什么职务?”
师屠思索了片刻,迟疑道:“呃,无名无分。”
“……”郭知宜哑口无言,半晌道,“罢了,陆将军,派人把所有有品级的武官都拉出来,记得,方庆云的弟弟也要带上。你亲自盯着,敢有反抗者,就地处决。”
“遵命。”陆韶领命而去。
霜重鼓寒,旌旗半卷,高台之上凉意更甚,郭知宜裹紧了身上的暖裘,向下俯瞰。
只见下方,身姿挺拔的青年带着一队甲士冲入战俘之中,犹如老鹰掠向鸡群,鸡群立刻一阵骚乱,陆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郭知宜要的人揪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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