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里寒意十足,山里的夜晚更是寒意十足,两两相加便是寒意二十足。
李南是个武夫,哪怕是大冬天的也就穿那么几件衣服,他身上背了一个包袱,里面装了不少东西的样子。此时一边走路,还脚步一点也不慢的脱了一件外裳,非但不冷,额角出了些汗,很热的样子。
新晋宁国公是个畏寒的,是以也就穿的多了些,他轻功极佳,自幼长在山上,这种程度的行走,让他看起来如履平地,二十足的神清气爽,半滴汗也没有。
发丝凌乱混合泥土汗水黏在脸上的账房先生是一行人里唯一一个气喘如牛,额角后脖子挂着汗,他在偶尔一阵凉意十足的风里冻得直打哆嗦,时冷时热,手脚打摆,腰杆发虚,嘴里还不住念念有词的狼狈家伙。
算起日子,一行人在这崤函山里来回转了五天了。
他感觉他这辈子最好的一个差事要黄了,那可是托了隔壁二婶家三表姑的邻居才求来的好差事,不愁吃喝,睡得还安稳,钱多事少,还能看掌柜家儿子的那一柜子的书,还有机会和好友一起聚会谈谈诗书……
事实又一次证明,财迷心窍要不得,要不得啊。
他不过是在好友小聚,高谈阔论的时候讲了个鬼故事,就被这位宁国公许诺了大把银子,软硬兼施的带上了这山上,而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我说老宋,你走快点成吗?”
玉树临风的宁国公走在最前面,高大魁梧的李南走在最后,二人中间隔着狼狈的账房先生,李南也是十分无奈,如果不这样走,这位账房先生可能一不小心的,就消失在这浓密的树林子里头了。
宋言苦着脸,再一次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汗,“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死了,咱们歇歇吧。”说着说着,便愈发觉得自己的腿上被灌了几斤的铅,索性自暴自弃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南回头看他,叹了口气,递了水给他。
宋言家里,早年也是和皇亲国戚攀上了点关系的,于是乎有回随家人上惊觉寺祈福,然后发生了一段奇遇……
那日,他把这奇遇当成鬼故事讲给好友们逗趣,被过路的宁国公了听后,便决定让他故地重游,旧梦重温一番。
奈何,这货是个十足的路痴,刚开始还信誓旦旦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二人被他忽悠两次之后,已是走入深山密林的深处了。
本来,作向导的沦为一个累赘这种巨大的落差是让人十分不好受的,反正他也不是真的缺了这笔钱,不乐意了便打算不陪他们玩了。而后,他发现靠他一个人,很可能不但走不出去,最后还很可能沦为过路猛兽的腹中餐,也就只能要死不活的跟着这二人。
墨阳顿在原地,脸色阴沉的盯着宋言看了好一会儿,宋言立刻放缓了呼吸,偷偷往李南背后缩。
这一路他确实拖慢了队伍的脚步,刚开始墨阳阴测测的看他时,他有一种即将去见阎王的错觉。到现在,他正确的意识到这绝对不是错觉,他吃得多,走得慢,还动不动要休息一番,睡觉又睡得沉,是个货真价实的拖累。
他想,他能活到现在,全靠宁国公那为数不多的一点宽容。
李南干咳一声,从包袱里翻出地图,墨阳借着月光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少爷,要不今夜先休息吧,反正也快到了。”
墨阳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月亮,又冷冷的睨了宋言一眼,还是没说话。
二人有条不紊的点火,一个去取水,一个取出干粮,扔给宋言一块大饼,宋言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连续吃了几天大饼他的嘴角都起了水泡,但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实在是有苦难言,也不敢言。
墨阳目光继续落在地图上,偶尔撕一块饼扔进嘴里,面无表情的嚼着,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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