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决定不拥有她的一生,却意外地拥有了她一生的纯真。
在伊斯坦布尔的最后一夜,我坐在希尔顿顶楼的露天花园抽烟。
这里的酒味道实在糟糕,我只喝了一点就不想喝了。远处的马尔马拉海泛着幽暗的光,我望着平静的海面,慢慢陷入某种放空的情绪里。
桌上的手机忽地振动了一下,我没有开提示音的习惯,低头扫一眼,发现是一条来自微博的私信。
“是到过纯真博物馆的那夏小姐吗?”
我愣了愣。
又一条新的信息接着弹出来:“时间允许的话,能见一面吗?我正在伊斯坦布尔度假。如果有幸,我想请你参观我北京的博物馆。”
我熄灭了烟,盯着那短短两行字,这才回忆起自己上午有过的那个动作。
在离开纯真博物馆前,我未经思索地把用文写着祝福与落款的票根夹进了三楼存放的《纯真博物馆》的英译本中。
回到酒店后,我很快忘了这回事,开始打包行李。
然后,我决定上顶楼吹吹风。
“好啊。”我想了想,在回复框内敲下这两个字。
他们说作家必须拥有比别人更多的捕捉故事的敏锐,但我想,我只是心大。
改签机票后,我在博斯普鲁斯海峡边的一家咖啡馆见到了温行远。
当天,他像许多伊斯坦布尔当地的绅士一样穿着成套的薄西装,是漂亮的烟灰色斜纹料。
毫无疑问,他是个极富修养的男人,有着干净柔和的面部轮廓,与我握手时,露出手腕上漂亮的劳力士绿水鬼。
“你和微博上看上去不太一样。”他如是道。
我淡淡地看他:“修图时代,这很正常。”
他摇摇头,眼角这才漾起被岁月雕琢过的浅浅的皱纹:“不,我是说眼神。”
“哦?”
“你的眼神,比照片里冷一些。”
“照片是会骗人的。”我不以为意。
他点头:“所以和照片相比,我始终更偏爱绘画。哪怕画中人容颜变更,眼中的神韵却永远最趋近于真实。”
我无意和他探讨艺术,选择单刀直入:“为什么联系我?”
“不知道,”他优雅地啜饮着杯中的土耳其红茶,望着远处海面上不时掠过的白色海鸟,“也许是票根上你的字很漂亮,也许是我太无聊,忍不住搜索了你的名字。”
“你什么时候回国?”
“下个月初。我每年五月都会到伊斯坦布尔度假,每逢周二会去纯真博物馆逛逛。”
昨天刚好是周二,我恍然大悟。
“你是帕慕克的书迷?”我问他。
他摇摇头,依然保持着那种得体的微笑:“我只是觉得,自己和那个叫凯末尔的男人有几分相似。”
2005年末,北京下了第一场雪。
温行远位于北四环的画廊突然有一位不速之客造访。
“我还记得,童遥那天穿了一件胀得鼓鼓的白色青果领呢子大衣,涂着比她肤色暗一个色号的粉底液,唇是大红色的。她没有带伞,也许是忘了吧,总之,当她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狼狈极了。”温行远如是说。
也许是他画廊主人和策展人的双重身份令他对色彩非常敏感,我很轻易就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女主角的形象。
2005年,童遥十六岁。
十六岁的童遥应该是借用了别人的化妆品,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成熟一些。但这些稚嫩的小把戏,在阅人无数的温行远面前却显得十分捉襟见肘。
“她突然在我面前解开了大衣的纽扣,我当时恰好在门外点烟,那一瞬间,我震惊得烫到了自己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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