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生平醒来时，已经时近中午。他半闭着睡眼、哈欠连天地煮了包老坛酸菜，吃的时候，一手还拄在桌上支着头。泡面一包、仙气袅袅，这是已然飞升的节奏。

    他是被饿醒的。很多人应该都有过这样的体验，一般被饿醒的人，不是头一天晚上吃得太少，就是暴饮暴食吃得太多。方生平就属于吃撑了又被饿醒的那一种。

    他吃了面，把奶锅往水槽里面一扔，往床上一滚正准备接着睡时，床头柜上的手机适时嗡嗡的边震边响。他闭着眼睛，轻车熟路地拿过来接听：“喂？”

    “生平啊？还没起来呢？”来电话的是方母，听儿子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就猜想他一定又熬夜补觉呢。

    方生平“嗯”了声，跟方母说自己前几天出差没睡好，趁休息补个觉。

    方母表示理解。儿子平时工作压力大，经常加班熬夜，一到放假就一睡一天。这种情况常有，一般遇到这种时候，方母就会去到儿子家里，也不打扰他睡觉，悄悄地做上一桌好吃的扣在桌上，给儿子补补。

    这是通常情况，但今天这事儿，方母就必须跟他说了：“生平，我跟你爸一会儿坐车上省城……你小舅没了。”

    方母说话时情绪有些消沉。朦胧中，方生平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就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妈刚才说什么？他小舅……“没”了？

    “妈！你是说我小舅他……”那个字他说不出口。但方母却已经心照不宣地给予了肯定的答案。方生平顿时翻身坐起，心口像忽然压了块大石头，悲从中来。

    说实话，方生平跟他小舅接触不多，感情算不上有多深厚，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上一次李成毅醒后要见他，他们全家到省城才见到他小舅舅。六十岁不到的老人，卧床几年就，白发稀疏，行将就木，苍老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深陷的眼窝眼珠浑浊，没有希望，甚至是连绝望都没有了，只吊着一口气，让人不忍直视。

    下午，方生平去火车站接了从县城赶来的方家父母。自然被问到这两个月过得怎么样，方生平含糊地答了“挺好”。

    方母又问起姜莉玫好些了吗？“如果还走不出来，就让她回县城养着吧！别在这儿耽误你工作……”

    方生平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儿，只能宽慰道：“莉玫她好多了，也上班了，很受领导器重。现在比我还忙，这不，又出差了。估计还得一个礼拜才能回来。”

    方母一听，就有些不太高兴。但在车站人来人往的，她也不好说什么。直到上了出租车，才对儿子道：“让你媳妇回来吧！家里出了事，她不到场也不好。”接着又说：“让她跟着来，是想她照顾你，感情好了，说不定还能再怀个孩子。谁成想还得你迁就着她……唉！”

    方生平心里无奈，嘴上应道：“我们现在挺好的。我一会给她打电话。”心里却在想要不要给打这个电话。

    出租车先送他们去了李庆德家。依照老两口的打算，少说也得等过了头七再回县城。所以，带了个行李包过来。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先去他大舅李家德家放行李。

    李欣就在家里等着，等老两口放了行了，就开车带着他们直奔李成毅他们家。

    这是方生平第三次来。

    调来省城工作后，他抽空来看过一次，还给吴静留了两千钱，让她收好给老人孩子买点好吃的，主要是别让邱小燕看见。吴静工资也不高，几番推辞，见方生平仍旧要给，便也勉强收下了。

    这次来，邱小燕却不像往常一样念叨哭穷，而是一个人异常安静坐在窗边发呆。她手里握着一串佛珠，看样子已经盘了很久。方生平心里纳闷儿：这老刁婆子什么时候还改信佛了？转念一想，李欣曾经说她迷信，八成是生时对小舅不好，如今心里不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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