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复恭到达左军中尉府时,已经是半晌了。
这比他预计的时间晚了不少。
不是他饭量大,吃早餐花了太多的时间,而是被人耽误了。
这个人叫韩光业。
杨复恭当然不认识他。
但他的干爹,前任京畿制置使韩坤范,老杨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韩光业是哭着来见他的。
不哭不行啊。
他干爹韩坤范昨儿下午接到圣旨后,自个把自个反锁在小黑屋里,一会哀嚎,一会叫骂,就好像疯了似的。
也难怪,几十年熬上来的官,说撸就撸了,还要猫在家里反省,哪都不能去,搁谁都得抓狂一阵子。
这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昨儿傍晚的时候,韩坤范还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信上面只有五个字:不要乱说话。
但信封里却附赠了一样小礼物。
这个小礼物很特别,它是一块带有血迹的指甲,中灰色,凹下去的那一面还黏连着肉末样的糊状物。
而在指甲凸起的那一面,有一个褐色的小圆点,像是点缀夜幕的一颗小星星,非常惹眼。
韩坤范起初没在意,可是仔细观察之后,吓得心胆俱裂。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因为那块指甲属于他的老母亲。
何以见得?
因为那颗点亮夜空的小星星,实际上是韩老太太大拇指盖上的印记,胎里带的,极易辨认。
有人把这东西寄给他,摆明了是威胁他。
而且,韩老太太显然已经受了不小的苦。
俗话说,母子连心。
看着母亲血赤糊拉的指甲盖,韩坤范痛入骨髓。
虽然那封信是匿名的,可是他已经猜出写信人到底是谁了。
妈的,这田献铢可真够狠的。
他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得开始恐惧起来。
兵权没有了,家门也不能出,要是有人对他不利,他就是别人刀板上的咸鱼,随便剁。
田献铢那帮人既然抓了他的老娘,那就等于把他韩坤范视为叛徒了。
让人更加难过的是,他恐怕连叛徒也做不成。
如果他敢对杨复恭倾诉衷肠,恐怕老太太的肠子都得让人家掏出来送给他。
原本想得挺好,杀光贼人,留下寿王,田党和杨党两不得罪,做个快乐的骑墙派,谁曾想会搞到自身难保的地步?
韩坤范左右为难,急得一会儿敲桌子,一会儿跺地板。
他能怎么办?
他能依靠谁?
他打来一盆凉水,把头埋进去,试图刺激刺激昏沉发胀的大脑,好让它早点清醒过来。
“父亲,以儿看来,还是找杨军容帮帮忙吧。”
眼看韩坤范急得精神都有些异常了,韩光业赶紧提议道。
“找他?我现在什么都不能说,找他干什么?”
韩坤范没好气地呛声道。
“父亲,话不能这么说,您老之所以被罢官,还不是为了他老杨家的事情,这个人情他得还,现在有人暗中要挟你,不正是请他帮忙的好时候吗?”
韩光业这么想其实无可厚非,他毕竟年轻,没经过什么世事。
可韩坤范毕竟是老油条,他知道这条路八成行不通。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兵权在握那会,怎么说都行,现在他可是平头老百姓,再到人家那里瞎咋呼,那是自取其辱。
于是,韩光业的提议只能作罢。
然而,当他发现自家宅院的四周突然多了不少陌生的彪形大汉时,他改变了主意。
除了杨复恭,他现在还能依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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