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松柏栽满山道两旁，调皮的树枝在头顶上肆无忌惮地撩拨着，两侧延伸出长长的花圃像是夹道的迎宾在微风中潜滋暗长。路灯在鹅卵石的地面投下斑驳交错的光影，没有人山人海的游客，没有追逐嬉戏的孩童，除了偶尔间或响起的鸟鸣和风动树叶的轻响，再也听不到一点的杂音，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静谧，从这一段林荫的甬道，抬头看向矗立远处的摩天大楼，就感觉恍如隔世。

    李玉铮默默地陪在芙丽雅的身边走着，感受着“精灵”少女与自己只有一公分的距离，轻易地闻到她头发里的香气和身上如郁金香似的味道，间或还有还能感觉到对方的衣角裙边蹭过自己的手背，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愫开始不知所措地在他的心底潜滋暗长。

    如果这条路能再长一点就好了……

    他似乎正陷于这种错觉中。

    “您刚刚吹的那曲是什么？”李玉铮有些没话找话似的率先打破沉默，“满好听的。”

    “那是我们哈伦星人流传的一首民谣，说的是远在异乡的游子思念故乡的故事。”芙丽雅回答。

    故乡……吗？

    李玉铮不禁回想起地球上的岁月，回想起自己的故乡——南京，想起了那花灯映空的夫子庙，“六朝烟月，金粉荟萃”的秦淮河……

    只可惜如今这一切……都已随着地球彻底消失了，如同一张故人的脸，眉眼都已淡化，留下的只有暖人的笑容。

    “你怎么了？”似乎是发觉了身边男人过度的沉默，芙丽雅有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没什么。”李玉铮摇摇头，“只是想起了我的故乡而已。”

    “你的故乡？”

    “嗯。”

    “能给我说说吗？”女孩问道。

    说说吗？

    李玉铮幽幽地叹了口气。

    南京……怎么说呢？一部红楼就让多少文人都在这座城市的面前自知而止步，十里秦淮的旧梦，又岂是言语能够描述的？

    只是他至今还记得那吴人软语的甜腻，记得这座虽是几朝故都，却完全没有历史的重负，却只有清澈无华的恬淡。

    漫步南京，每一寸土地都彰显着平和。梧桐相抱、五月暖阳，随着日渐熙攘的人群隐没在东、西二市之中。贩卖各色商品的摊位、此起彼伏的叫卖、人头攒动的拥挤，这样的世俗却显得格外的真实。看着大叔给自己年幼的女儿买折扇、看到为几块钱争得面红耳赤的商家顾客，能够轻易感觉得到每个生命背后的真诚。

    而如果你信步游至夫子庙，还能被秦淮灯火轻易地点亮心底的柔软，斜倚晚情楼，隐隐秦淮水，登楼四望灯火阑珊。侧耳倾听丝竹之韵。千树繁花，烟火纷纷，星落如雨。霓灯摇曳，小舟轻荡，拨弄出一道道水晕，叮当间砸碎了千年的时空……

    “但不知怎地，记忆最深的却是路边遮阳蔽日的梧桐，也许是记忆太过久远的缘故吧。”李玉铮笑了笑。

    “我想……那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吧？”女孩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悠然神往，“舰长阁下，也一定在深爱着它的，对吧？”

    “嗯。”李玉铮抬起头，看着头顶深邃如夜空的海底世界，“即使如今的它，已经随着我们的星球一同烟消云散，但在我的心底，它也永远不会消失。因为我会永远记得自己是一个南京人，是一个地球人。”

    女孩悄然地静默了下去。

    婆娑的树影，不知何时静止了。

    稍显沉重的脚步，在幽长的河畔小路上，传出了寂寞的声响。两人默默地的走着，任由身后拉出两道长长的人影。

    “其实，我也和您一样。”过了片刻，芙丽雅才重新再次开口，“虽然我们哈伦星，并没有您的故乡那么美丽，但它始终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