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越将茶盏送到嘴边抿了一口,才抬眼看向他:“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清河受伤的事情,听说是为了救那位娘子。”
他半边脸都浸泡在夜色之中,背着疏凉月光,难辨神色:“其实从你将她带到薇园那刻起,我便知道她是被你选中的人。”
慕恒扬了扬眉,淡声道:“不急,再缓一缓。”
宗政越看向他的目光凌厉:“你是在等什么?”他将手中的茶盏一搁,与桌面相接发出清脆的的声响,连带着语气都急了几分,“那些年被放逐在外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而今皇帝对你忌惮,你便应该在此时打消他的疑虑,你要再缓一缓,是想要缓到什么时候?”
他眸色压得极沉,咬着牙问他:“西河那样的地方,去过一次就够了,那样的经历,你别说还想再来一次。”
慕恒双眉微拢,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是那些年他流离在外一路上见到的景象,裂纹横生的干涸土地,高悬在头顶的灼灼烈阳,数年的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
又或是西南方向的山岭之中,偏僻荒凉,有时候走出数日都难以见到活人。
太刻骨铭心了,忘不掉的。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些个画面就似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浮现,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可每一处的画面都是那样清晰,像是真切的,刚刚发生过的一样。
他缓缓睁开眼睛,对上宗政越沉沉的目光,沉默了一瞬,声音带着些哑:“利弊权衡,我自然明白。”
花予的出现,是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敬和帝原本就生性多疑,当年的温家便是前车之鉴。慕恒幼年时与他亲近不假,可涉及到那至高无上的权力,父子搏杀之事尚不算罕事,更何况一个兄弟之争。
那个站在权力之巅的人啊,事真正的孤家寡人,没有人与之交心,他也从不信任任何人。唯有顺服,才是唯一的生路。
宗政越眉一拧:“你的分寸我从不怀疑,否则九梅山庄的兄弟断不会任你差遣,”他一顿,叹了口气,“我也是迟迟不见你的动静,才急着来这一趟,我听说过除夕宴上的事,他已经对你动了心思,你切不可再犹豫。”
“其实也不必犹豫的,她只当你是因为萧裕的原因收留她,可你自己明白,并非如此,你认识她,远比她认识你要早,你筹谋了那么久,更不应该在此时功亏一篑。”
他看着慕恒,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站起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凡是总归是有取舍的,即便尊贵如皇帝,当年温家之事,看似杀伐决断,又有谁知道呢?”
只要他在位一日,那空悬数年的凤座,大抵都不会迎来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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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越此次前来,心中盘算着事,自然不肯轻易离开。
慕恒将他安置在偏院住下,转身离开时,月光已经匿入乌云之中,原先清朗的光线也随之消失得一干二净。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昏黑一片,午后下过一场雨,四月的雨,来得快去得快,云销雨霁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情,可即便到夜间,青石甬道上都还残余着些微湿漉漉的水汽。
分明是在自己的府邸之中,可不知为何,当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东院门外。
东院在王府的西北角,在花予之前,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空置得太久,围墙上蔓生了好些斑驳的绿苔,门前栽种了两株春桃,是她嫌弃原先院外的景色太过于单调,特意遣人送来的。
原本就是四月芳菲的时节,又是她精心挑选的花种,即便是夜里,也能看见在枝头抱成团盛放的艳丽姝色。
他生在天家,什么名贵草木没有见过,可平白无故地,他就觉得再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两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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