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这是外交官雍禄会见日本大臣的前一天。
北岩向京都师范学院提出辞职,以曾禄的身份正式提交材料,并任职翻译一职。四十四岁的雍禄身材高大而微胖,圆润大脸,看起来慈眉善目,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c鼻梁与耳根上那一副价值不菲的金丝眼镜,容易让人以为他是一位大儒,但犀利深邃的眼神告诉每一个见过他的人,他是一个雷厉风行,颇有手腕的政客。他与北岩相识于大学校园的图书馆,因为他一直保持着周末没事读点书的习惯,那天碰见北岩,一番浅谈后,他眼前一亮,被这个不一般的年轻人吸引,又一番深刻交谈后,雍禄了解到他留学日本,精通两国语言,涉猎历史经济学,对政治有独到见解如此年轻,如此才华,他惊叹,仿佛看见十几年前的自己。只是,当他进一步触到深层次的政治红线,北岩迷惘了,他了解得不够,毕竟不是中国人,体会得不够深切,这也给了他一个警告,自己大意了,尤其在一个他国的政客面前,卖弄学问,只会暴露自己,进而引火烧身,他同时感到庆幸,这次对“谦逊c适可而止”两个词语理解更深,这更加增进了他深入挖掘中国的动力。
第一天上班回来,已经是下午五点,雍禄晚上没有与日本人会面的行程,于是北岩回家。
荣仓介敏锐地察觉北岩开始受人关注,尤其是作为雍禄的翻译,将更加瞩目。他不免担心,一个隐藏在心里许久的想法应该说出来了。
饭时
“先生。”荣仓介说,“目前,你处在政治的最边缘地带,虽没接触,但已经可以瞄见一些端倪,这是个危险的地带。”
“我知道。”北岩想起上班时,一些同事流露出的目光,充满审视和怀疑,北岩虽知道不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但仍心悸,他回过神来说:“我不了解这里的政治环境,但我想或许和日本是差不了多大的,政治本身有最本质的特点,无论在哪个国家。”
“这是一个方面,但是先生,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北岩惊奇,问:“那是什么?”
荣仓介眉宇之间表现出决绝与些许难以启齿,他望望香取子,说:“几个月来,我和先生皆放任莜原小姐的行为,莜原小姐整天抛头露面,出入高级交际场所,结识各路朋友,这——将是时候终止了。”
北岩也想及此,这些月基本没怎么干涉她的原因是自己并不引人关注,即使有人会怀疑家里怎么会有一个日本女子,总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如今却不行了,政治的危险来源于其高度敏感性c排他性和原则性,在这方面,容不得半点杂质。自己以中国人曾禄的身份自居,如今接触到政府机构,如果被人察觉有一个日本家属,这是坚决不能被容忍的。
北岩仍在蹙眉沉思,香取子理解,便问:“你说怎么办?”
“以前有两个方法,一是将莜原小姐也包装成中国人;二是你们分居,只能秘密往来。”
香取子正要搭话,荣仓介立刻说:“如今看来第一种方法已然不行。”
“你什么意思?”香取子怒道,“我是北岩的女友,与他漂洋过海来到中国,在这里生活数个月了,你要我们分开?”
“目前别无他法,并且,此事不能犹豫,必须决断。”荣仓介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懈怠。
香取子看着这个不近人情,自己又没任何办法的荣仓介,只是又气又恨,转而向北岩撒娇:“北岩,你看看他说什么话,明面上叫我‘大小姐’,根本把我当做下人使唤,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还不能违抗了?”
北岩拉过她的手,只紧锁着眉头。
“莜原小姐,北岩先生在这件事上也不会包容你的,你得理解。”
“我不理解,难道就只能这样?你就没想过其他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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