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衣服,向汉莎航空公司走去。她不停地空咽看,尽管吃了阿斯匹林,她的喉咙还是象砂纸磨擦那样刺痛。所有的航空公司办事处都在同一条街上。法国航空公司,泛美航空公司,英国海外航空公司都已停业关闭,他们招牌上的油漆褪了颜色。只有汉莎航空公司的镀金飞鹰,栖息在绕着花环的A字上,在阳光中闪闪发光。这个A字使娜塔丽在门外踌躇了一下。透过玻璃窗,她看见一间象医院那么清洁的办公室,在一张光秃秃的柜台后面,一个晒黑了的金发姑娘,穿着天蓝色镶金边的制服,打扮得无瑕可击,露出雪样白的牙齿在笑。一个晒黑了的穿绿色运动外套的男人,和她一起笑。墙上贴的招贴画上,画着河边悬崖上的古堡,穿着巴伐利亚民间服饰的姑娘,喝着啤酒的肥胖男人,在一座巴洛克式歌剧院的上方有贝多芬和瓦格纳的胸像。
他们看见她在看他们,就止住笑,回蹬着她。娜塔丽走进汉莎航空公司的办事处,因为发烧而有点发抖。
“Gruss Gott①,”那姑娘说。
①德语:欢迎上帝;德国人见面时的问候话,意即“你好”。
“您好,”娜塔丽哑着嗓子说。“美国领事奔奇泽尔斯顿给我预订了一张十七日到里斯本去的飞机票。”
“啊?您是拜lún亨利太太吗?”那姑娘很自然地改用清晰的英语说。
“是的。”
“很好。您的护照呢?”
“您有没有预订票?”
“有的。请您把您的护照给我。”
姑娘伸出一只修剪过指甲、按摩过皮肤的手来。娜塔丽把护照给她,她递过来一张粗糙绿纸上印的很长的表格。“请您填一下。”
娜塔丽仔细看着这张表格。“老天爷。坐一趟飞机有那么一大堆的问题要问。”
“战争时期的安全规定,亨利太太。请您两面都填。”
第一页要求旅客回答去年一年旅行的详细情况。娜塔丽把表格翻过来。后面一页顶上的第一个问题是:本人宗教信仰:父方宗教信仰:母方宗教信仰:
一阵神经xìng的震颤流遍她的全身。她奇怪为什么泽尔斯顿没有警告她提防这个危险的暗礁。这里需要作出迅速的决定!写上“监理会派新教”是简单不过的事;护照上面写着她母亲娘家的姓,但是“格林果尔德”不一定非得是犹太人的姓。他们怎么能去查对呢?然而,在埃lún的麻烦事发生之后,什么样的名单里不会有她呢?她怎么能肯定柯尼希斯贝格那个事件没有记录下来呢?被德国人弄走的那些柯尼希斯贝格的中立国犹太人碰到了什么事呢?这些念头在她发烧的头脑里盘旋的时候,她肚子里的婴儿轻轻地蹬了下,提醒了她她不是一个人旅行。
外面的街道好象离得很远,而且那么诱人。娜塔丽头脑发昏,嗓子好象被一块块的石子塞住了,噎得慌。她把那张绿纸表格放到柜台上。那个汉莎航空公司的姑娘正动手填一张飞机票,照抄看护照上的项目。娜塔丽瞧她困惑地看了表格眼,又看看那个穿运动外套的男人。这个人把手伸进只口袋,对娜塔丽用德语说:“您要不要钢笔?”
“请把护照还我,”她说。那姑娘蹙起眉头。“什么地方不对头吗?”娜塔丽过于慌张,想不出一个巧妙的答复,脱口就说:“美国人不为了旅行的目的而问人家的宗教信仰,自己也不说给人家听。”
那个男人和那个姑娘jiāo换了一个会心的眼色。那个男人说:“如果你愿意让它空着,那也由你。这样完全可以,亨利太太。”
他们两个人都那么慢腾腾地古怪地微笑起来。这种微笑就是柯尼希斯贝格党卫军军官的微笑。
“我要我的护照,请您还我。”
“我已经在给你填写票子了,”那姑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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