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年关将至,秦宝珠渐渐忙了起来:她嫁妆带来的以及出阁前购置的田庄铺子的帐要核对;明慎湜私产的账目也要过目;还有府里跟京中各达官显贵之间的人情往来、内廷里在年节要准备的大大小小的物事,全都要她拿主意。她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简直恨不得把自个掰成几瓣来使。所幸豆沙和椰丝都是能干的,一个对外,一个对内,从旁相助,她才没乱了手脚。好不容易把这个年折腾完,人也折腾瘦了,这才能喘口气。
年前从三省斋拿的书早看完了,堆在内殿隔间小书房的书桌上,一直忘了还回去。这日,秦宝珠见下午恰好有空,便捧了书过去,顺便换几本新的。到三省斋小院门口,只见院门洞开,看门的内侍不见人影,她也没在意。往日里过来,也偶尔如此,但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立即就能出现。如今她已经知道,那个内侍是个练家子,耳力和目力非比常人。
秦宝珠进去书斋,把书本放回原来的位置。之时,她站在书架前,正好对着东隔间,一抬头,就能隔着青纱罩隐约看见东隔间那面落地穿衣镜。今个儿那镜子与往日有些不同,被移到了一边,原来的位置露出个黑洞洞的门口来。
咦?那里竟有个机括?难怪以前她总觉得这个屋子的内里没有外头看起来的大,原来不是错觉,竟还别有洞天。莫非那里面还有一屋子的藏书?好奇驱使之下,秦宝珠撇开手上刚翻看的书本,径直走了过去。
因为东隔间是明慎湜平日的起居之所,她总觉得有些别扭,所以一直以来就没有进去过,最多只隔远望几眼而已。如今进来,才发现这里小巧却不失精致。只见墙壁上贴着玉雕的琴剑瓶炉,面对着纱橱的月洞门,正摆着一张花梨木的书案。书案上整齐放着各色文房四宝,最显眼的是两边的那两盏羊角灯,一般人家可用不起。书案前面放着张同样是花梨木做的圈椅,一侧则是一个装着书画卷的大瓷缸。纱橱右侧有个海棠形的窗,窗页半开,下面摆了张小床榻,做成两个宝座的样式,宝座旁边还摆了一张高几,几上陈设着炉瓶三事。在床榻的对面是一个摞满书的架子,那个嵌在镂空花梨木镜框里的南洋落地穿衣琉璃镜就在书架旁边,此时已被移向一侧,露出个方形的门洞。
秦宝珠走过去,见那穿衣镜就如推拉门一般,不用的时候推回来遮住门洞,从外头完全看不出来还有这么个精巧的机括。她好奇地踏入门洞,见里面果然别有洞天。迎门便是一幅挂着的寒梅山鸟图轴,画面雪景森森,写意而清冷。图轴两边挂着“文经百读初明意,字历千书始见功”的对联,下面则设一张条案,条案正中摆着白玉香炉,正袅袅散着轻烟。秦宝珠暗道,难怪方才似乎闻到了幽幽的沉香味。除了香炉外,条案上还陈设有嵌珍珠宝石蜡梅像生盆景和西洋小台钟,无一不是巧夺天工、稀世珍贵之物。
这屋子的左侧摆着一张小圆桌,桌子边靠墙处是一个脸盆架,墙上还开了个海棠形的窗,窗外梅花已凋谢,只余虬曲的枝干入眼来,显得清幽古拙。秦宝珠看向右边,却是一架天青色岁寒三友帐子的拔步床,比平常所见略小,刚刚好嵌在两墙的正中,显然是按尺寸特意打造的。不过令她尴尬的是,那和衣侧躺在上头似是熟睡的,不是明慎湜还能有谁?
强压下慌乱的心神,她屏息静气,蹑手蹑脚往后退,所幸明慎湜正在歇息,她进来时又没有弄出什么声响,并没有吵醒他。退到门口了,马上就能出去了,她擦擦额上因紧张而微微沁出的汗水,有点僵硬地盯着床上的人——可别在这节骨眼醒了。恰好此时,明慎湜突然翻了个身,秦宝珠吓得差点叫出声。她捂住嘴,大气也不敢出,脚也忘记动了。好一会儿,见明慎湜还乖乖平躺着,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人也稍微放松了一下。
出门前,秦宝珠回首再看一眼躺在床上的明慎湜,却有些迟疑。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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