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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地上，他又看到了那个小男孩，那个一个星期只能去看一次妈妈的四岁小男孩。所有人都说他的妈妈疯了，但小男孩不明白“疯了”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妈妈很少理他，爸爸根本不在乎他，他很想和妈妈一起玩，幼稚园的其他小朋友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只有他和外婆在一起。

    一天，妈妈终于和他一起玩了，他太喜欢这样的妈妈了。

    那天，妈妈抱着他给他讲故事，故事叫做《公主和蛇》。从前有一个公主住在玫瑰城堡里，有一天她在玫瑰花下看到一条因受伤而奄奄一息的蛇，善良的公主把蛇带回了家，给它治疗伤口，给它食物，给它水喝，悉心照料它。蛇很感激公主的救命之恩，变成王子向公主求婚。结婚后，蛇王子露出本性，趁机咬死了公主的父亲，自己当上了国王。

    小男孩问：“那公主呢？”

    妈妈：“她很自责，要亲自去跟国王请罪。”

    小男孩：“可是国王被咬死了啊。”

    妈妈：“所以公主要去地下王国找国王。”

    小男孩：“公主为什么不杀死蛇王子？”

    妈妈：“因为……公主爱上了蛇王子……这并没有错……错的是，她忘了蛇的天性就是会咬人。”

    小男孩若有所思。

    妈妈跟他说：“非非，我们来玩捉迷藏吧。妈妈躲起来，你来找。一定要慢慢找，不要着急。妈妈肯定藏在某个地方等着你的。”

    小男孩点点头，认真地数数，数到一百，然后从疗养院一楼找到三楼，又从三楼找到六楼。小小孩子没力气再爬楼了，他休息了一下，想着妈妈肯定还在楼上的某个地方等着他，又继续坚持去找妈妈。

    突然，他听到“嘣”一声，有什么重物从楼上掉到地下发出一声闷响。然后他听到有人尖叫，安静的疗养院一时之间变得嘈杂起来。

    小男孩没理会，他继续找妈妈，找啊找，终于找到了顶楼9楼。只见楼顶的铁门敞开着，周围没有一个人，他独自走了进去。空旷的楼顶晒着白色的床单，一张一张像迷宫一样排列得整整齐齐，阳光照射在上面发出耀眼的白光。一阵强风吹过，床单一张张掀起来，拍打出哗啦啦的声响。

    小男孩仿佛走进了一个梦幻之境一般，周遭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这一方白色迷宫世界。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被白色床单所围住，出不去，也逃不了。

    忽然，他看到迷宫中央有什么在熠熠发光，过走去捡起来一看，是妈妈的钻石脚链。妈妈最喜欢的钻石脚链。听说是爸爸送给妈妈的礼物。她不要了吗？

    全都不要了吗？

    我，她也不要了吗？

    一个人最早的记忆总是很模糊。李文非也不清楚这一段是他真实的记忆，还是大脑根据记忆碎片自动生成的故事。因为这段记忆太深刻，太清晰，每次回想起来都能闻到当时白床单上消毒水的味道，让人立刻感到无助和绝望。这根本不像一个四岁小孩子应该有的体会。

    李文非觉得自己应该是病了，得了一种只有陈漫漫能解的病。但是他找不到陈漫漫了，四岁的白色床单又随风潜来，包裹着他，越裹越紧，让他无法呼吸。

    一切，已没有了意义。

    Maria傍晚上天台来床单被套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身影缩在阴影之中，浑身散发出阴郁的气息。

    “你是谁？来干什么？”Maria举起手中的衣架大声问阴影中的男人。

    不知道坐了多久的李文非从深深的回忆羁绊之中慢慢抬出头来。

    Maria：“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报警了！”

    良久之后，才听到李文非用暗哑而委屈的声音问：“漫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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