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位美风仪的诗客便摇头苦笑着走了,隔着老远都还能清晰听到他的叹气声。
一声接着一声。
上官婉儿如影子一般跟在武则天身后向宫城深处走去,静静的走了一会儿后开口道:
“苏味道诗才称于天下,又善章奏,出任主考的资历自然是够的。但臣女亦曾听闻,其人曾有言日:。处事不欲决断明白,若有错误必贻咎谴,但模棱以持两端可矣,皇城之中常称其为’苏模棱’”
“此次陛下决意重开今科选才,实是断不容再出差错的,如此大事交予苏大人,臣女倒有些怕”
御蘩上的武则天闻言,轻笑了笑,“苏味道’模棱手7之名朕知之久矣”
“那”
“你以为陈平安并贡院那二十九个流内品秩官朕都是白杀的不成?”
“有这等先例在,似苏味道这等深谙避祸之道的人焉敢再有丝毫放纵?放心吧”
上官婉儿早就等在这里,眼见水到渠成之后,遂将真正想问的问题抛出。
“既然如此,陛下又何须谴李行周那狂生帮办考务?可是为取信于贡生们?”
“此其一也,却也是最微不足道的效用”,武则天手指轻叩着身前的小几,淡淡声道:
“经岳宋两人弊情之事后,这重开的科考恰如你所言,是断不能再出问题的。但朕且问你,自科举定制以来,又有那一科放榜之后是能令士子们俱都心服口服的?”
这个问题上官婉儿甚至都不用去想,因为根本就没有!
其时距离科举成为定制不久,又毫无前例可循,是以整个考试的环节都尚处于摸索积累经验阶段。
恰如后世所说的“摸着石头过河”,只要是摸着石头过河,磕磕碰碰乃至于摔跤就是必然少不了的。
一方面是断然不能再出问题,另一方面却是根本无法避免不出问题。可以说这场定于一月之后重开的科举就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在这个死结中将李行周放进去,其用意至此,上官婉儿终于明白了武则天的心思。
此前不对李行周置一词,亦不曾对其处罚,原来圣后早就安排好了最大的处罚。
让李行周帮办考务是假,使其背黑锅才是真实目的之所在!
既然这场断不能再出问题的考试会出问题,那就让李行周把这些问题都扛起来,一旦他把所有的问题污点都给背了,那考试本身自然也就完美了!
由此再想到李行周乃今日贡生暴乱引领者的身份,这个安排就愈发耐人寻味了!
上官婉儿不得不承认圣后的算计之精。
鬼使神差之间,她居然又问了一句,“若是那李行周真能想出法子使这一科天下钦服又当如何?”
武则夭看了上官婉儿一眼,似乎在诧异她怎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一次科举涉及数千人的前程荣辱,彼辈既是不得不争,又是人多口杂。办这样的事情还能使天下钦服,何其难也?若李行周真有这本事,朕或许就该弹冠相庆了”
言说至此,武则天展颜一笑道:“朕该庆今科终于选得一真才,朕又得一真才”
此言一出,这次重开的科考本身就成了另一场科考,但考生却唯有李行周一人。
中,入天子法眼!
不中,万劫不复!
李行周自然是不知道武则天与上官婉儿这番对话的,此时的他正随着引路小黄门向宫城外走去。
边走边思忖着武则天对自己这种安排的用意,但仅仅想了一会儿,他便将这个问题暂时抛开了。
从早晨到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澜起伏后,现在的他实在是心力俱疲,此刻不仅是身体难受,脑子也不愿再强思冥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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