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最大的食堂,乃是专供胥隶等人就餐之所。至于吏员食堂,则要相对高级一些,此外还有官员用餐的膳馆。
官员用膳,倒不必非得挤在食堂进行,但膳馆必须得有,这是朝廷规制。
按照封建等级制度,吏员之间,依然存在严格的等级划分,就连平时吃饭也是一样的道理。六房掌案和典吏齐聚里间小厅;其他的经制吏们则聚在大堂左侧;非经制吏,就按着房科挤到大堂右侧各自的饭桌上
这便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
张彦虽是今天才入职,但从昨天到衙起,食堂就已经管他的饭了。这回不用人指引,熟门熟路的就来到了例属本房的方桌上。
只是这次共餐的氛围,与先前截然不同。
若说昨天时,还有人愿意跟他交谈几句,今天就真没人敢和他搭话了。人人都道是他马上要被师爷整治了,此时和他走近,那不成心找不自在么?
对此,张彦虽然无奈,却也懒得去和这些小吏计较,便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君子之风,无视了周遭一干同僚。
大明朝的‘官家饭’,谈不上有多丰盛,但也不是寻常百姓家可比。桌上有鱼有肉,有菜有汤,份量可能不会太多,胜在品类多样而且,大米饭管够!
这在生产水平普遍低下的封建社会里,已是极为难得了。
吏员吃饭,当然无需像军队里那般,狼吞虎咽,但吃得慢的人,肯定也是会吃亏的。
因而,张彦一时也管不了太多了,抓起碗筷就是拼命夹菜刨饭,跟饿死鬼似的拼命往嘴里塞,直把周遭一众同僚惊得目瞪口呆
却说里间小厅内,有人发现,礼房王司吏并未到场。
众人原本也不在意,只当他是有人宴请,或是独自出去下馆子了。
谁料到得午后,礼房突然传出一个十分劲爆的消息——王司吏因忙于本房事务,连午饭都顾不得吃,最后竟然昏倒在了公案上
紧接着,礼房典吏代他上了请假条,直接送至县尊案上。
这当然还是张彦出的主意。
迫于舆论,卢知县纵是明知他在玩苦肉计,却也别无他法。单只为了这点小事,就落个苛待下属的名声也不太好。
最终,卢大老爷捏着鼻子认了,批给王司吏两天假期
至于礼房诸事,当然是由其下属的典吏暂时署理。
出乎意料的是,不一会礼房典吏又上了禀帖,言称礼房事务日渐繁杂,又值整肃风纪之关键时期,惟恐有心无力,延误差事,故请堂尊依循祖制,将出勤考察之事移归吏房
“事务繁杂?放屁!礼房可是六房中最清闲的房科!”
卢知县看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这礼房二目分明是在推诿塞责,偏偏还推脱的有理有据,教他想换人都没借口。
为何?
人家说的可是‘祖制’啊!
在大明朝,祖制大如天
却说这‘祖制’,其实也有狭义和广义之分。广义上,只要是大明开国皇帝定下来的规矩,都可称为祖制;狭义上就并非如此了。
可那又如何?
只要是朱元璋定下来的规矩,我说它就是祖制,你敢反对一声试试?
所以在大明官场上,祖制绝对是一个大杀器,祭出后神鬼辟易,莫敢不从。似乎无论君臣,谁都不愿平白摊上个‘不忠不孝’的罪名
虽说大明立国百年,到了现今这阶段,违背祖制的事情早都不知凡几了,但真就没几个人敢公然站出来高喊“祖制不对”的。
这正应了那句老话,偷偷滴进村,放枪的不要
不出意料,礼房一把祖制给搬出来,果然起到了其应有的作用。至少,它震慑住了某知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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