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三章 年夜
(……那时候我们把军队派上阵地叫做填,真的是在填,用人命来填;激战的空隙弟兄们都是在各个掩体里把殉国的同袍挖出来的;有很多战壕里都是人,但只有一两个活着的,其他的人身体就填在那,把战壕填满……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日军师团直属的炮兵联队炮群齐射,一时间把关山阵地上打得草木焚燃,泥石倒翻,阵上的官兵幸亏转移还算及时,大多数人都到了各处山背反斜面趴伏着,饶是如此,在山地上趴着的官兵也被震得浑身发麻!
刚才的战斗太激烈太急,士兵们连害怕的时间都没有,但现在冷下来后却每个人都发现自己在发抖,也不只是高强度作战后的肌肉抖动还是心惊胆战,就是抖个不停!没有人交谈,多数人的耳朵都嗡嗡作响,几乎所有人都在后怕:自己竟然在这样的炮火打击下活下来了!?但是,身边那些同属一个班、一个拍的弟兄呢?怎么都不见了?……呀!怪不得火辣辣地疼,流这么多血,啥时受伤的?……
“报告旅座,伤员们来不及撤下来……弟兄们还在阵地上啊……”一个传令兵扑到钟毅面前:“很多受伤的弟兄还在阵地上来不及转移,黄排长最后带着一个班想回去救他们,现在一个都没回来……”一脸稚气的传令兵显然还没经历过战场上到处是生离死别的场面,一边说一边眼泪哗哗直流。
“我去吧……”一个老兵,跟随彭志高和李斌回来的老兵忽然道:“也许我知道怎样处理……”
“老兄大恩大德啊!”那个传令兵忽然给老兵跪下磕起了头:“我爹还在里边呢……”
一对父子兵,一起上到了抗日的最前线。
老兵盯着那个一脸稚气的传令兵好一会,再看看钟毅李斌和其他从南京回来的老兵,看看身旁八二三团的其他战士,然后开腔了:“在南京,我们守过一处阵地叫做八字山……所有的伤员都是抱着手榴弹,在敌人炮袭完还没上来的时候爬到山下当活地雷的;他们大多数人都是瞎子,一个个抱着手榴弹慢慢往下爬的情景我每个晚上做梦都还能看见……一个伤员要两个人抬,我们抬不走他们,不能自己走动的重伤员一个都走不了;我不是去救他们的……用曹长官的话,我是让他们更有尊严地死去……”
“啊~!啊~!”那个年轻的士兵原本跪着的身体忽然整个瘫软下来,他傻傻的,但看得出眼里带着仇视,死死地盯着那个老兵!
“我们不知道鬼子的炮击什么时候结束,但鬼子知道,到时候谁能更快抢到山头还不知道;如果我们有人在战场上埋伏,炸他们一下;就算是炸不死几个人,都能让鬼子冲起来胆战心惊,让他们只能慢慢上来……以前我们只知道炸鬼子,但没想过炸的次序,如果今晚再炸他们一趟,一定比在八字山炸得好……”老兵冷冷的看看钟毅和其他八二三团的战士:“我知道这样很残忍,但这是伤员们对活着的弟兄最后的交代。”他再看看面前呆住的传令兵:“我来带队吧,教他们怎样当地雷……”
一个悍不畏死的老兵,一个铁血得近乎冷血的老兵!这就是从南京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每一个都是这样!?钟毅看着那群脸上古井不波的渡江英雄心底里竟然冒出一股寒意!
“旅座、旅座……碧云大师求见……”从后边上来的传令兵竟然带着个和尚!
“老衲和诸位师傅都想清楚了,有舍乃有得……佛祖让我等舍弃一身臭皮囊,祂又如何会在意那一身泥塑呢,将军就请移师清流关吧……”和尚说完就不再多言,只是一味数着珠子念着佛号……(写作随感:清流关前后原来庙宇林立,名木丛生,按照现《滁州地方志》的说法是毁于抗战兵火,但当年游玩至此,无论是当地陪同的干部还是本地所有老人都说其实基本毁于文革人祸,连年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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