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听差:“去,把孙大人的衣包取来。”
孙瑞珍是山东济宁人,在嘉道年间,可称得上是北方豪门士族第一大家,孙瑞珍不提,他的父亲孙玉庭官至体仁阁大学士,他的侄子孙毓?是道光二十四年的状元,也可谓是一门尽簪缨!响当当的诗书传家。
孙瑞珍和翁心存一朝为官,又同是尚书,彼此的关系走得相当的近,这一次孙瑞珍贸然过府,自然也是有事而来。
换过便装,翁心存命人在西屋准备烟盘――孙瑞珍有烟瘾,总要吸饱了才能够打开话题,他自己虽然没有这样的癖好,但是两个人能够并头隔着荧荧一火说话,交情也就更有不同。
掀开西屋的门帘,就看见红木炕床上。摆着一副烟盘,一个长辫子,水蛇腰的丫头刚点起一盏明晃晃的太谷灯:“请!”翁心存指着炕床上首说。
孙瑞珍也不客气,在丫鬟的服侍下脱下靴子,躺倒上首:“铭公,您也来陪我躺一躺。”
翁心存含笑点头,在下首躺了下去。那个俏伶伶的丫头,马上走过来捧住他的脚,脱下靴子,拉一张方凳把他的双足搁好,接着拿床毯子为他围住下半身。
另有个丫头已经端来了四个小小的果碟子,两把极精致的小茶壶。在烟盘上放好,随即使坐在小凳子上打烟。装好一筒黄、松、高的烟泡,把那支镶翠的象牙烟枪往孙瑞珍唇边送了过来。
孙瑞珍当仁不让,一口气把烟抽完,拿起滚烫的茶壶喝了一口,再拈一粒松子糖塞在嘴里,然后慢慢从鼻孔喷着烟,闭上眼睛,显得飘飘欲仙似的:“人言为官三代,穿衣吃饭。嘿!诚是不虚啊。”
翁心存端起小茶壶也喝了一口,翻身坐起,挥挥手让几个丫鬟下去,这才低声问道:“英公,今日过府,可是有什么见教吗?”
孙瑞珍慢悠悠的坐起身子,似乎很是奇怪对方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铭公,这番话倒应该是我问您才是的吧?今天在庙堂之上,……”
看他虽是一副雍容神态,却语出轻佻,翁心存心中不喜,不过在这样的时刻他能过府探望,倒是也应该感念,沉吟了一下,他问道:“英公,老夫之事,可有什么消息吗?”
“此事议论者甚多,看法嘛,也大致相同,都说是曾涤生搞的鬼。”
翁心存也曾经仔细想过,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曾国藩的地方啊?他入部视事之后,自己知道他帝眷正隆,公事上几乎一概不管,便是底下人有事找到自己,都知会他们去请示曾大人,想想并没有得罪他啊!何以出此落井下石,砸得人头破血流的毒手?
心里想着,嘴上讷讷的问了一句:“他也是……,理学之士,这等不与人为善,却是为何?怕也是悬测之词,不足为凭吧?”
孙瑞珍心中苦笑:翁心存真正是忠厚得糊涂了!旁的不论,只是这侍郎、尚书二字之差,难道还不足矣吗?话当然不能这样说,只是摇头一笑,又拿起了茶壶。
翁心存迟疑了一下,好一会才开口:“英公,你能不能助我一臂?”
“是何事?”孙瑞珍问,“只愁力薄,不能为公之助。”
“此事非劳英公鼎力不可,他人无用。”翁心存放低了声音,“你跟曾涤生有数年同僚之谊,上年又曾经一起赴江宁办差,说来关系匪浅,可共机密……”
孙瑞珍有些发愣,他了解对方的言外之意,是要他到曾国藩那里去做一次‘探子’。这个要求颇出他的意外,但仔细想一想,易地而处,自己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因为这确是个‘舍我其谁’,别人干不了的任务。当下斟酌着点点头:“同舟共济,我自不惮此行,但有什么成就,却不敢说。”
“偏劳,偏劳!”翁心存连连拱手,“此事还望缜密。”
“老夫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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