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走了进去。
这房间并未有很重的脂粉香,摆饰也足见主人品味极好,没有浮夸招摇的金器银饰,没有琳琅满目的古董花瓶,只有几张雕花桌椅,一香炉置于台上,烟云袅袅。
台上还铺了一层绒毛软垫,沈青君正躺在上面。
她双目紧闭,一手抱着手里的酒瓶,正在酣睡。
“你打算如何?”红袖找来了两张凳子,放在了台子边上。她先坐下,又示意玄一也坐。
我能如何?
“我只是想问你,你是打算让她在这里睡着,还是打算唤她醒来,带她回去?”红袖见玄一面露难色,便解释了一遍,“你放心,青君自小就和我亲近,她在我这里,定不会出事。更何况,这不夜天,谁人不识沈家长女沈青君?”
玄一还是不语。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回答不出。
二人就这么看着熟睡少女的侧颜,不置一词。
“不好啦,不好啦,账房先生被恶鬼害死啦!又是一起恶鬼夺命啊!”
“天啊,这都是第几起了?长安,这是要变天吗?”
“账房先生的尸体在何处?”
“还是一样的死法吗?”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诸如此类的呼喊声在同一时间响起,就算红袖的房间在最偏僻的角落,还是能听得清楚。
“恶鬼夺命,怎么会……”红袖轻声喃喃了几句,站起了身子,他朝玄一说道,“我出去看看。”
说完,红袖就推开门,朝长廊拐角处走去。
玄一看那门扉被重新关上,就回过头来,正想看那软垫上的女子,却看见了一双睁大的眼睛。
沈青君杏眼圆睁正在望向他,她手里的酒瓶跌落在地,发出哐当的声响。
那乌黑又泛着水光的眸子避之不及,只一眼,就深陷了进去。
她脸还泛红着,额头蒙着一层细密的汗水。
玄一有些仓皇,急忙撇开眼睛。
她说:“你还是追来了,我对自己说过,如果你追来,那我就再等你一回。父亲说,我该嫁人了。
玄一,我拒绝了父亲给我承下的亲事,这是我最后一次任性,我对不起父亲。可我还是想……万一你也放不下我……万一我和你从此错过……万一……”
沈青君说不下去,眼睛红着,她用双手支起了身子,从台上下来,她靠近玄一,双目认真,“从一开始,就只有我追在你的后头,你从未给过我回应,我也从来无法知道你在想什么。
可我总是会觉得,当我望进你双眸的时候,也看见了我的身影。都说一旦踏入空门,从此不恋红尘,出家之人,唯有青灯古佛。可为什么,我偏不信。”
玄一听着,少女的话语已经带上了哽咽,语尾颤抖,让人难受。
“或许我是不甘吧……你就像在我心中生长的莲花,远远观着,不够。因为只是看罢,莲花终有一天会枯于淤泥之下,我便想去折一枝。玄一,我不知你为何要修佛,但我能不能成为……你重新归于凡俗的理由?”
沈青君说着,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轻轻握住玄一的手。他手骨冰凉,一如他的性子。
握在手里,不增暖意。
可沈青君倔强,下一刻,已是十指相扣。她仰头,迎向他的目光,眼里有着哀求之意。
玄一吞咽着口水,他眉头已蹙,眼里浓雾不散,他在迷茫。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腕上的红佛珠,愈加透润冰冷,似乎也紧了些,好像在规劝着他的一举与一动。
你不该贪慕儿女情长……
你不可耽溺于红尘凡俗……
玄一,你有更大的使命……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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