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取过那盏漂亮的琉璃杯,也不立马饮下,只是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端详什么呢?这酒里是我亲手配的毒,亲手下的毒,是按照顾子瞻的要求,要求必死无疑的毒。
左熙蓝将酒杯放回原处,他突然站起来,脚踝上的脚链哗哗作响。他离我极近,身上仿佛还带着雍疏城军师府里梅花的香气。我低头瞧着他被磨出血泡的脚踝,心里想的却是他为打胜仗熬出血丝的憔悴的眼。
仿若还是当初的感受,假的心疼还是真的心疼,其实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
“素素”左熙蓝终于开口唤我,声音低沉嘶哑,已经失了往日春风般的温柔。他抬起右手,轻轻抚上我的脸,他的食指在我的脸上游走,从眉心,沿着鼻梁,到嘴唇。我垂着眸极力避开视线里他那双悲痛欲绝的眼睛,可他不依,他抬起我的下巴,那么深刻地看着我。他那样看着我,仿佛眼里能滴出血来,他说:“素素我从未想过我的素素竟然如此狠心。”
其实我也没想到,我同他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美人计里的美人往往会把自己赔进去。感情不那么容易受控制。我在过去的半年里无数次地幻想,叶国同珞国不会打仗,我和左熙蓝就这样傻里傻气地幸福一辈子。可惜战争还是开始了,自我告诉他军帐守卫中的叶国奸细所有的军事机密起,自我骗他说我不识字起,自茹嫣烧毁了雍疏城的粮仓起,自我用苦肉计离间了他和张羽起,自我站上城楼杀死那么多士兵,杀死张羽起,我亲手为他编织的梦境就此轰然倒塌。
我站的很直:“左熙蓝,你看清楚,我是白怀素,我是顾子瞻的下属,不是你的素素你的素素,早就在十天前雍疏城破时候,从城楼上摔下来死了。”
左熙蓝没有说话,他缓缓摩挲着我的下巴,失望和悲伤几乎要将他淹没:“素素素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说无论阿蓝去哪里都要跟着的呢?你说过要同我白头偕老的呢?你答应要嫁给我的呢?你说要跟我学认字要拉我去集市给你买簪子你及笄那天说要招全雍疏城最好看的公子来陪酒我还那样幼稚的生气过”他的语气突然由急转缓,仿若低到尘埃里怕惊醒了什么,他说,“素素,素素,这些你都亲口说过的食言而肥,食言而肥,素素,你再骗我,下次给你做的裙子你又要喊紧了”
他最终还是吻了我,不似以往的温柔缱绻,像是在绝望里找不到出路的孩子,拼命的渴求一丝光线一个梦。我睁着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只有我知道这里面藏了多大的悲苦。
这是我第一次背叛一个人。尽管它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局。
我的力气不大,却还是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他。他还是不愿意勉强他的素素。
我的下巴朝酒杯扬了扬:“喝吧。”
左熙蓝的眼睛里终于回归了一片死寂,他拿起酒杯的动作却那样流畅,喝完了甚至还有礼貌地朝我亮了亮杯底。我沉默地看着他,瞧着他的脸缓缓变得煞白,他捂着自己的胃终于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额角冒出豆大的汗来,凌乱的发丝黏在脖颈间倒是有一种凄绝的美,他的上齿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他最后没有看我,只是闭上了眼睛,我听见他在呓语,“素素,素素”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的素素可以缓解他所有痛楚。他要去陪他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素素了,他的唇角最终奇异地弯起一抹笑,刺的我心里一痛。
我踏出昏暗的大牢,突如其来的阳光猛的打进眼睛里,我用手捂住眼睛,却触到了什么湿润的东西。我知道那是我的眼泪,可是作为一个杀手不该有眼泪,我还是没有能够控制住自己。
阿桑倚在门口,看了我良久,最后还是唤了一声:“怀素啊”
我把手放下来的时候眼泪已经干了,我只是说:“他的尸体我来处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