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叫他阿柳。
他突然想起来他似乎才只是两岁。
而他现实中的生活还是没有名字的。
也就是这样的一想,让他陡然心下一震,这才想到原来这是梦境。
他便紧紧的蹙起眉来,总觉得她的话说的不是他却又是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忘了,可却就是记不起来。
“你你说的是我么?”
雾气越发的大了,他都看不清那撑船的船家。她的脸也越发的模糊,似乎是要隐入身后的烟雨雾霭,他清楚的意识到她又要离开了,可是还是忍不住的伸手想抓住她,可是触及之处还是一片带着莲香的冰凉。
然后,他一个激灵,醒了。
床头的龙涎香袅袅升腾在半空绽放,绣着大片大片紫藤萝的曼帐迎风而动,垂了一地的流苏。外面紫藤萝也开的热闹,王城深深浅浅的紫色中,他突然记起梦里那张美丽却又陌生的脸。
他伸开肉肉的手捂住脸,良久只是低低笑了一声。
他三岁。
两只眼睛里有一只看不到东西了了。
可是很奇怪,他能从里面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不属于这个世界里的东西。
有时候虚无缥缈却又是有形状的。
最后他给它们取了一个名字。
叫做鬼。
三岁的同一天,他果真就又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那段时日里是他十九岁,马上就是弱冠之年。而家中却遭遇巨变,皇帝听信奸人的话不仅罢了父亲的官,还把他们一家远流放至边疆。那是他梦境之中的生活中过的最苦的一年,一夜之间,从颇具盛名的王城四公子成了阶下囚,寄人篱下。
母亲在赶赴边疆的路上染了重病,父亲不肯拼了家产给母亲治病导致母亲不治而亡,他埋怨父亲薄情,更埋怨自己无能。母亲死的当天是他二十岁的生辰,他冷着脸跪在灵堂中,不吃饭不流泪,只是执拗的跪着。不知跪了多久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他忍不住昏了过去,醒了的时候他果不其然见到她。
他慢慢起身出门。
天地一色疏离,回廊处翘起的檐遮了细细的雪,火红的灯笼挂了一路,他循着灯笼走过这一路,终是看见她一袭白衣静静的坐在檐下,她似是听到了声音回头看他,温和的笑意里依旧满满的宠溺:“来。”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过去,看见她一贯带了宠溺的眼,突然一伸手抱住了她,埋在她怀里终于哭了出来。
哭这种东西压抑的久了,哭起来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他不知道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只知道拂过他头顶的掌心格外的温暖,像极了他的母亲。
“潋滟,潋滟”
他一直唤着她的名字,一声一声,带着呜咽如同小兽嘤嘤的哭泣。她目光带了怜惜,也只是不说话静静的由着他发泄。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他带了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潋滟,你对我真好,再没有像你这样对我好的了,我日后定会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娶你为妻。”
檐下突然飘起了雨,丝丝凉凉,落进脖子里带着深入骨髓的冰冷。她手心一顿,看向阴沉的天际,只是抿紧了唇不说话。
清晨,他悠悠转醒,依旧是在灵堂,外面苍茫云海印着白绫白蜡的灵堂,出奇的相配。站在门口雪地里的父亲,面色苍白如同薄雪,拄着拐杖沧桑的脸再没之前的意气风发。
也许终究还是爱着的。
风沙掠过繁华,转眼,那夜的风雪和屋檐下的灯笼桃树上的风铃就成了他生命的唯一光亮。
可惜,他却是只有晚上并且只有他一个人能见到她。不过他很满足,只要能见到她就算赴汤蹈火风口刀尖也是好的。
梦里的自己也有那一朵玉雕的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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