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渐微抿着唇,一言不发回过头去,看着原本在粥棚前排队的百姓已经有不少动摇,只是苦于没有人敢开先河前去谢世子那头,所以队伍迟迟没有动静。
杜渐微冷道:“谢世子偶然听闻我要下山,东西备的倒是齐全。”她看着已经有侍卫开始分发早就准备好了的填充厚厚棉花的锦衣与绒被,不禁冷笑一声。
“刚买的。”谢戾轻笑,瞥了一眼那几张桌子。“凑活着用。”
杜渐微眉头再次跳了跳,她竟然听出了谢戾语气中的骄傲自豪之意,是要干嘛,跟她炫耀自己有钱么?
她道:“是么,那希望世子爷能够再接再厉,继续无私奉献帮助难民。”她调头就想要离开。
已经有难民试探性地带头朝着那华丽长桌的方向走去,毕竟在这样的寒冬,刚刚出炉的美味佳肴实在是太过诱人。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见那带头的人真的毫无阻拦地坐在桌边吃着饭,其余难民们纷纷涌上,包括先前已经领到了书院施的粥的人。
粥棚这边越来越空,到最后竟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的尴尬场景。
“杜姑娘。”谢戾幽幽喊住正要离开的杜渐微,笑容有些邪恶。“你先前与我说,不信天道,不信命,那你是否相信人性呢?”
杜渐微浑身的汗毛颤了一颤,只觉得背后有什么欺身而近,就贴在她发凉的脊柱之后。
除了少数一些行动不便的难民,棚内已经空空如也,都涌到了那边食材华丽的长桌之前。
一只冰凉的手若有似无地触了一下杜渐微的脸,使她迫不得已地回头看向长桌的方向,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就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你看,人性是多么的丑恶。”
方才还在互帮互助互相端碗的难民,此时正为了一条烤羊腿互相撕扯殴打;
几名百姓为了能够多吃一些饭食,使劲地将桌上的餐盘往自己这边拢,甚至不顾油腥沾满了自己的双手和衣物;
小孩子因为挤不过大人,正站在桌角上啼哭,有几个甚至暗戳戳地隔着衣服去拧挡在自己身前之人的肉。
吃相不仅难看,同时令人心头发酸。
没有人能阻止这么多人一拥而上的抢食,谢戾的侍卫不管,甚至眼睁睁地看着几名厨子手头上还在处理着的菜直接被人抢去生吃。有些等不及炖汤的人直接伸手去触那烧红了的铁炉,被烫的哇哇大叫。
场面一度难看非常。
杜渐微像是被隔绝出那个世界的一般,周围寂静无声,只听得到那道幽冷的声响在自己耳边,热气呼着她的耳朵,引起一阵战栗。
“你先前与我说,我并没有办法证明‘天道’并非无所不能。如果它能,为何会让眼前这一幕发生呢?”谢戾的声音带有魔力,透过一片寂静和虚空传入杜渐微的耳朵。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
“它才是恶,它什么都不管,偏偏要人人信奉于它。你不觉得这样的‘天道’才是真正的卑鄙吗?”
“在人性面前,所有的规矩道理都是虚的,只有利益才是真的。”
“杜渐微,你早就这样觉得了,对不对?”
她早就这样觉得了吗?杜渐微心中发苦,却不得不认同谢戾的这番说法。
她微微侧过脸,看向粥棚的方向。书院的学子们已经傻了,他们中大多都是刚刚涉世的公子小姐,怎会见过面前这样难堪的一幕?人几乎与兽无异。
他们一个个都看着那华丽长桌的方向,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杜渐微这边发生的事,好似她与谢戾是透明的一般。
杜渐微摇头道:“你这样会毁了他们的。”经历过这样的百姓,是否还能回归到当初一碗热粥就能够满足,与人挤一条棉被即便冻的瑟瑟发抖还是内心熨帖的本性?答案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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