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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棵树

    夜色浓沉, 河面上氤氲着水汽,整个小镇显得尤为模糊, 有股朦胧的美感。

    可贺清时脸上的笑,霍初雪却看得分明。那一晃而过的笑容,转瞬即逝, 可她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

    其实从第一眼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她就是知道他身上藏着故事。这人古板, 作风守旧,俨然就是一个老年人。他的心更是荒芜之地,寸草不生。同时也是个深渊, 要很多很多东西才能填满。

    她从来没有看他笑过。她一度以为这个男人是不会笑的。

    她被他的笑容晃了眼, 怔肿半天。

    待回神时, 却见贺清时一直在平静望着她。

    他的那双眼睛生得极好,丹凤眼, 眼尾狭长,眼眸是纯正的深黑色, 如一滩化不开的浓墨。

    丹凤眼也称桃花眼, 可他却丝毫不会给人轻佻的感觉,大概与他的身上疏离寡淡的气质和老派刻板的作风有关。

    霍初雪笑了下,语气轻快,“糖水人家是我家开的,贺先生下次如果要去, 我让我爸给你打五折。”

    贺清时睨她一眼, 似是觉得好笑, “不是八折了”

    “给你特殊关照嘛。”

    贺清时:“”

    “我爸手艺超赞,远近闻名,你一定要去尝尝。”

    贺清时的嗓音被风吹得越发嘶哑,“今天不能去不是还没打烊么”

    “今天不行,我爸这两天出远门了。”

    两人也不再继续走了,就站在桥上细细说话。偶有几个游客从旁经过,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从耳旁拂过。

    霍初雪背靠着拱桥,曲起一条长腿,鞋尖抵着地面,暴露在空气里的脚踝莹润如玉,近乎透明。

    贺清时不经意间瞥到,忙移开视线。

    女人的声音在夜风里又细又软,带着江南水乡人讲话特有的软糯语调,“我实习那年,第一次跟台。碰到的就是一个高危产妇。孩子成功出生,可她自己却没走下手术台。产后大出血,五分钟,就五分钟,手术室里一片混乱,人就没了。我出去通知病人家属,产妇的妈妈揪住衣领骂我,捶打我,精神完全崩溃。那种绝望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件事给我打击很大,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走不出来,怀疑自己学医的初衷。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深陷泥淖,而且陷得很深,走不出来。然后就开始自暴自弃,自我怀疑。”

    “我姑姑说是我见的太少,见多了就麻木了。那段时间我一下班就往镇上跑,一个人把镇上这一百多座古桥全部走完。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和时间赛跑,跑赢了也就好了。后面我第一次独立主刀一台剖宫产手术,当我取出孩子,听到孩子的啼哭,那种从心底升起的喜悦足够让我走出曾经的泥淖。”

    “有时候,一个人走不出来,并不是他真就走不出来了,他只是还没有碰到一个能让他走出来的契机。”

    片刻之间,她飞快地笑了一下,笑容一转而逝,几乎察觉不到,“抱歉啊贺先生,一时间有些感慨,说得多了。”

    她抱了抱手臂,“很晚了,回去吧。”

    霍初雪撑伞走在前面,背影纤瘦,可全身上下似乎有一股子韧劲儿,不得不让人侧目。很像贺清时早年在望川见过的芦苇,看似柔软,风一吹就断,可坚韧无比,当地人编制成席子能用好几年。

    红色的裙摆被风撩起一角。那抹红色落入贺清时眼里,不知为何,他的心脏紧了紧。

    今晚她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心情不好。

    漫步走到之前停车的地方,霍初雪问:“你今晚喝酒了吗”

    贺清时摇了摇头,“没有。”

    “所以刚才在日料店那清酒只是摆设”

    “我说了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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