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昆仑延绵万里,常年积雪,周遭笼着烟青的天,遥遥望去,似是块梗在天心里的冰碴子。山巅雪最厚,也冰得最透骨。一脚踏进去,便是大罗金仙,也免不得打两个应景的哆嗦。昆玖神骨受损,沾久了,更觉得凉。
拨开重重瑞霭,能见到不远处杏黄的琉璃瓦檐,厚弧雕着威武龙身,勾着红绳系了银铃,有风过,铃声荡过冻得通红的耳垂,催得她脚步更踉跄了些。
没过一会,便摸到了紧闭的山门。黑漆漆,雕一尊张牙舞爪,黑面獠牙的莽汉,手举两柄八星斧,狰狞可怖。触感森冷,昆玖一震,刚碰上,便嗖地收回手,本就煞白的脸色又白上三分。
进昆仑君的府邸,要过三重门。
一重山雪茫茫,有滔天的执念才得见。
二重封混沌恶神,非有移山填海的法力不能闯。
三重是山君身上紫气所化,唯得了山君准许,才能自由出入。
眼前是那第二重门。
换做百年前,昆玖过它不过是弹指间的功夫。彼时她风头正盛,也不稀得来过,甚至连见它听它都避恐不及。谁能想到,如今却连摸一下也承不住。
她一时发愣。
挂在身侧的玲珑剑早成了精,自打她斩杀昆仑,便不再与她交流。这时突然噗嗤笑开,带了股咬牙切齿的幽恨:“我说你会后悔!”
宝器恋主,懵懂单纯,要比人神情深意重。此番隐忍多年,终于找到替旧主打抱不平的机会,自然不肯放过,噼里啪啦放炮仗一样说:“过不去?该!别想我再帮你!”
昆玖垂眼看它。堂堂梓潼帝姬落到这个地步,实际应是很凄凉懊恼的。可她眼里却眼底清凌凌的,无波无动,与当年如出一辙。好似从不曾为那人悔恨,也不曾为失势苦痛。
宝剑登时气急败坏:“他不会见你的!出山时砍人多爽快!现在惹了麻烦想回来?做梦!”
“呵!照我看,你不如就在这赔山君一条性命!”
话音未落,宝剑忽然嗡嗡震动两声,骤然静下。
昆玖缩进袖里的手指一动。
他来了。
他是昆仑山君,是玲珑剑旧主,是她黑历史老情人。俊美毓秀,神力莫测,叫无数仙子魂牵梦萦,求之不得,可那都是从前的风光了。现下容貌毁去,神力衰竭,成了只敢躲在昆仑府里享清福的纸老虎。
拜她所赐。
昆玖压了压嘴角,神情逐渐变得凝重,将目光重新放回到那扇漆黑山门。
万籁俱寂,鹅毛大雪铺满身,盖住朱红仙裙与上头珠光宝气的配饰,将她砌成个干净的雪人。
不知过去多久,她动了动手指,骨关节僵硬程度好像不是自己原装,费力抖落身上堆雪,过了一会好些了,再手腕一转,白光闪过,玲珑剑在冰雪里插出一个窟窿。
昆玖佝偻着身躯,显得十分难过,吸了几口气,开始剧烈地咳嗽。
没有刻意隐瞒,雪地上溅开朵朵梅花。
前一次神魔大战,梓潼帝姬冒进重伤,神骨受损,根基飘摇,怕不日便将羽化,已成了众神心照不宣的秘密。
“昆仑,”她断断续续地说:“我回来了。”
声里透着罕见的软弱,那边没有回应,她也不在乎:“昆仑,我想你了。你开门,教我好好看看你。”
娇娇软软的女声回荡在山巅。
冽风强劲,扑面而来,灌进嘴里,喉咙刺痛,她不得不停顿下来专心咳嗽。巴掌大的脸咳得涨红,病态的红晕浮在颧骨下方,给本就侬丽至极的脸,又添了抹艳色。
她咳嗽得实在太厉害了,声嘶力竭地,痛苦无比地。好像下一刻,就要死去。
“我快死了。”
漆黑山门倏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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