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沚走后不久,屋内三人也离开了紫兰轩,去了刘意的府邸,去时韩非还特意带上了李开。
李开有些拖拉地拒绝了韩非许多次,朝思暮想数年,最后反倒演变成了怯懦。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像是离家多年的游子,再一次回到家乡时,害怕看到熟悉的面孔。
纵使记忆中有无数次相逢的场景,欣然的,落魄的,偶然间的点滴变得浓稠,愈演愈烈,疾风,骤雨,惊雷,一股脑都涌上心头,清晰又零散。
李开很害怕,却耐不住思念的折磨,最后答应跟着韩非,但就远远地看着,不相见。
房门外五十五步是一处梨园,李开站在梨园树下,抬头看着远处正在和韩非谈话的女人,身材丰腴,有些胖了。
那不是她罢。
李开心头疑惑,想起记忆中那个身姿玲珑的曼妙女子,说话落落大方,虽然没有什么条条框框的礼数,但语气里挺尊敬人。
迟疑了一下,他迈着步子往前走,梨园树多,如今他穿的粗布麻衣,身材瘦削佝偻,若不是有人诚心看,也难看到他。
这不是什么浪漫的花片飞落时节,便是树多,也造就不出那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妙仙境。
李开没有注意步子,迈的大了些,走的近了些,也就看的清楚了些。
那张侧脸被岁月留下了痕迹,皮肤也没有数年前的那么白皙稚嫩,眼角还有淡淡地皱纹。
没变的是那双眼睛,李开认出来了。
好认的很。
这么多年来,他每晚都会梦见,真是一点儿也没变,还和从前一样。李开安静看着她很久,等到他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妇人转了头,他也想转身,四目相对之后,李开就晓得自己动作慢了。
隔得远,二十步,七年,八年,还是九年?
没认出自己罢,李开心里头这么想,身子微微颤抖,鬼使神差地就往前走去。
走近了他才看到妇人在哭,一双瘦骨嶙不着痕迹地在身上衣服擦了擦,手指一动,却又紧紧攥成拳头。
“夫人因何事而伤心?”他缓慢问道。
妇人张嘴说不出话,深吸了口气,才哽咽道:“李开。”
是认出了李开,还是因为李开而伤心呢?
李开又说道:“夫人不要伤心,李开已经死了,这么些年,夫人该忘了。”
妇人又念道:“李开!”
话音落下,她索性用手捂住了嘴,泣不成声。
李开低下头,任由她哭着,每一秒似乎比之前所有夜里的梦加起来时间还长。
也不知是何时,有一抹寒光乍现,如银屏迸裂,水花刹那倾涌,直取妇人。
韩非没有反应过来,妇人也没有反应过来,李开大惊失色,抬手便抓。
锋刃距离妇人的喉咙不过半尺,可算停了下来。
有一柄更快的剑,杀死了这把剑的主人。
李开的手间血水低落,身后传来淡漠的声音。
“我出剑再慢半分,你的这五根手指就没了。”
韩非偏过头,看见了卫庄收剑入鞘,紫女也跟在他后边。
那妇人看着面前枯瘦如柴的手鲜血流淌,急忙扳开李开的手指,撕下衣袂一角,为他包扎。
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时隔久远,动作生疏了不少,但温柔还是那份温柔。
兀鹫的尸体倒在一旁,一剑封喉,还有些微微抽搐。
“你倒是没想差,他果然对胡夫人出手了。”紫女看着韩非笑道。
韩非苦笑一声:“是秦兄的那话提醒了我,兀鹫还在找,不肯罢休,杀了刘意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定然还会回去找胡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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