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天一亮,昌雨跑来告诉我,我姨丈死了。
村里有座水塔十五米多高,他就死在水塔脚下。脸朝下,四肢爬伏在地,口角流出一滩黑血。有人在水塔顶捡到胖子一只鞋子,于是断定他是从上面跳下来摔死的。可是他又是怎样一步步爬到塔顶的。沿壁锲入的铁桩一般年轻人都很难攀爬。
众人合力把尸体抬到槐花树下。有人跑去叫我姨妈。
姨妈非别人想象样哭喊着哀嚎着。她在槐花树下,燃烧了一把纸钱,拿出一套宽大的寿衣给姨丈穿戴整齐,穿上黑色袜子,软鞋,还有一顶中式黑色无檐帽。好象这些物什早已备好箱底,随时准备使用似的。
好在棺木己经买回。姨丈也属于凶死,也不得入厅房。入殓也是在门口那颗槐树下。
临时搭建了灵房。
昨晚是昌雨带一个侄子守灵的。昌雨说那个小子半夜哇哇大哭,说爷爷摸了他的脸,打死都不肯守了。半夜就跑了。平日里姨丈是喜欢摸捏子侄辈小孩的脸的。“人都死了,还改不了毛病。”
在死者没正式放入棺材期间,家人是要昼夜轮流守护在死者身侧的,叫守灵,也叫“困棺材”。
因为昌雨要去置办一些丧葬用品去了县城。上半夜,黄金凤守。下半夜她叫我带她儿子守。我跟姨丈比较谈得来,走得比较近而已,又不是他子侄。也犯不着为他守灵吧。可是看黄金凤可怜巴巴的表情我又心软了。她小儿子才六岁不到,做为亲戚能帮就帮了。
为了不让他象昨晚那个小侄子一样吓得哇哇大笑,我把他搂在怀,安抚他让他早点睡觉。他在我胳膊上渐渐熟睡过去。我也有点困了。黄金凤临走说:“实在熬不过,就带九儿回房来睡,我不拴门。”
意思就是我可以登堂入室。姨妈被大女儿接回自已家。一幢花式别墅里唯有黄金凤一个女人在。
当然,我没有起歪念。我为我稍纵即逝的想法感到脸红。
树叶飘落下来,几只苍蝇总是吹来吹去,在周围。它们一会落到我鼻子上,一会在我嘴角边爬来爬去。平日里这里搞来拴牛的地方,一股牛粪味总是挥之不去。好像还有胖子身上的腐烂的腥臭味。
假如不是一声异响,想必我也会一下眯过去睡到天亮。我一个手搂着的小孩,挣脱了我的手坐了起来。
“你干嘛不睡?”我轻声问他,他手指朝外一指说:“看爷爷,在干嘛?”我抬头一看,吓出一身冷汗。
姨丈在干活呢。他在刷漆!我们买回的棺木放在前面,用两张木凳停放。他熟练的用刷子粘上油漆然后一笔一笔地涂。这漆也是我从李麻子处带回来的,主事的斋公说,寿木也来不及刷漆了,本来是准备明天放尸体进棺材的。
想不到他今晚自己起来刷漆。我抱着九儿,吓得一动不敢动。不能让他发现我们醒了,撞破了他,他若脑羞成怒,岂不会害我俩。
真固执,只是没刷漆而己。你愿刷就自已刷啰,没人会拦住你。
姨丈表面看象瘦猴,干起活来还是蛮利索的。也不知费了多少时间,一付棺材被他刷成了乌漆嘛黑的,夜色中泛出悠悠地光。他把寿木刷完漆,然而迈脚朝自己家走去。
推开院门,在客厅里稍待片刻。直往卧室。黄金凤睡得昏沉,穿着睡衣,背影看上去凸凹有致。我暗暗咽了口水,我远远看着姨丈,怕他凶性突发伤人。九儿被我放在客房,让他拴门千万别开门。
姨丈叹了口气,回到大榕树下。我跟林斌去买回来的另一只黑狗不知啥时候出现在榕树下。我突然如发狂的怪畜,抓住黑狗咬上一口吸它的黑狗血。我把黑狗递给姨丈,让他也喝上一口。
他摇了摇头。别说生狗血,我记得他煮熟的狗肉都说不吃。“火气大重了,吃了会流鼻血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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