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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想起了小时候，在大雪的林子里看过的无数次明月，也许是想起了一年前离家之时，父亲送她踏上山路遇见的那轮明月，林梳痴痴地凝望夜空，只不过斗转星移，明月还是依旧照人，林梳的世界，有些人却是再也不见。

    父女俩默默地站在月光下的雪地，场景既熟悉，也有些陌生，没隔多久，不知从哪儿传来新年钟声，紧接着四周欢声雷动，从那些守夜的窗户里传来的欢叫声，让寂静的大街突然一下子喧嚣起来。

    林梳和父亲相互望着，都长长地叹了口气，“新的一年了。”林梳轻轻道。

    林兴德没说话，等到喧哗声慢慢平息消失后，林兴德才道：“女哩，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带你妈回去哩。”

    林梳心头猛地一颤，虽然她早就预料到父亲迟早会说出这句话，甚至她其实也在等待父亲开口的一天，但真的亲耳听到，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下，新年的钟声刚刚敲过，便听着父亲说离开，林梳仍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疼痛、失落以及五味杂陈。

    林梳不做声，抬头长久地盯着那轮静静照出澄空万里的明月，只有那如雪如霜的清辉，纯透而亮澈才仿佛能给予人温柔的裹挟，让伤痕累累的心得到暂时的依托和平静。

    林兴德见林梳未予回应，低着头又说道：“我晓得哩，没有跟你商量，你不高兴哩，可如果你妈在的话，她肯定早都闹着要回去哩，而且这些天，我做梦总是梦见她，她就老问我，咱们啥时候回哩？我就想不能一直把你妈独自一人留在那个格格里，她肯定孤单哩，所以才老托梦要我带她回去哩，回了咱那山里头，有我守在她身边，天天跟她说说话，她就不会再闷哩。”

    停了片刻，林兴德望着林梳再道：“女哩，你的心思我跟你妈都懂哩，放我们走，你不踏实，不安心哩，其实我们都在山里过了几十年，能有个啥不放心哩，你就莫要管我们了，自己在这边好生过活，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成不？”

    林梳深吸了一口气，让冰冷的空气直入肺腑，但低下头来的时候，她的鼻子还是忍不住一阵酸涩难述，随后林梳哑着声音道：“你准备啥时候走呢爸？要我说等过了大年以后吧，让我给你收拾收拾，准备准备，还有接我妈，也得有一些手续要办呢。”

    林兴德瞪大了眼睛，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同意了哩？”

    林梳想对父亲挤出笑容，却没能成功，只好将围巾往脸上遮了遮，“具体的时间，过完大年后，看订票的情况再说吧？”

    林兴德重重地点了下头，眼眶随即红了，他嘴唇哆嗦着道，“谢谢女哩，你妈要知道要接她回去了，肯定不晓得开心成啥样儿哩，终于……我们终于可以回去哩！”

    林梳被一种既难过又欣慰的情绪包裹着，一时间喉咙像堵了什么，只默默地低了头，挪动快要冻僵的双脚在雪地上踩了踩，她想起方柯的建议，有些庆幸自己听取了他的意见，否则她也难以这么快下了决心，放手让父亲去过他想要的，已经习惯了的生活。

    “女哩！”林兴德朝林梳挪了两步，靠近了林梳道：“这段日子以来，爸其实什么都看明白哩，城里的日子也难，你自己都不易哩，可我们还害得你跟着背上了那么多债，爸心里愧疚着哩！”

    林梳艰难道：“爸，你别这么说，家里的债我会想办法慢慢还上，你不用太担心。”

    “诶，你莫要怪爸没本事，帮不上你啥就行，爸只有一句话，要是城里的日子太难了，你过不下去了，也别硬撑着，就回来吧，大不了我们父女俩多采点山货一笔一笔还，一年还不上就十年，十年还不上咱用一辈子来还你看行不，爸就是舍不得你太委屈自己哩，我和你妈……咱那屋头永远等着你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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