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冷彻的书房里,只有古扬,他靠坐在书柜前。
一条腿笔直躺着,另一只脚踏在地上,手掌扣着膝盖。他的头深深沉着,揉着自己的长发。刚刚还同炉茶叙,转眼便阴阳两隔,他的内心无法没有涟漪。
古扬轻轻笑了起来,莫说一个人,纵然几百人c数千人的性命,他又何须挂怀?这世上已没有比曾经所历更酷寒c更血腥的事情,再汹涌的激流又奈其何?
但他为何会有些难以排解?好在,屋中只有自己。
可是一袭清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古扬身边,她弯下身子,“古扬,有些事情连神灵也无法控制,我们能做的原本就不多。”
古扬淡漠道:“没有控不控制,我一切安然。”
夜子清感受到浓浓的拒意,但她还是道:“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虫子叫盒甲虫,它的壳非常坚韧,即便被马踏过,它也能行走自如。但这盒甲虫惧怕草蛇,只要见到草蛇,它便会蜕下壳子逃走。所以,草蛇吞下的只有一个个坚硬壳子,这些壳子最终要了草蛇的命,渐渐地,盒甲虫反而成了草蛇的克星。”
古扬抬起头来,“我喜欢这个比喻。”
“有些事,连我也不能说吧。”夜子清轻抿香唇,说到“连我”二字时她顿了一顿。
“刚过去的这个午夜,我见了东方溪,东方沐风见了牧遥,这意味着东方溪的身份暴露,他经不起骧府细究,所以做出了这个选择。”
“东方溪去见你,为何就是暴露?”
“因为没有人知道他见的是我,人们只会认为那是晏平书。”
夜子清终于明白古扬为何这般情态了,“此事关键在于东方沐风与牧遥的会面,是东方沐风过于任性。”
古扬微微摇头,“他不是任性,而是想让东方溪涉险,来看看晏平书下一步的谋划,他是等得急了,可惜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也把晏平书当成了神。”
古扬缓缓站起,盯着书桌上的那一摞簿册,随即陷入思考。
夜子清想不到古扬这么快便将自己从刚刚的思绪中抽离,看上去这是一个不需要安慰的人。
如此全神贯注的古扬,夜子清不敢打扰,四年前那次闯进古扬书房,扰了沉溺中的古扬,换来了她永远不愿回忆的场景。
他并不翻开那些簿册,就是这般盯着,他的神态让整间屋子更加冷了。
“子清,骧府这样的地方,你说一个身份边缘的酒师,是如何得到这些重要证据的?”
“最大的可能是,有更通晓这些的人在指引他,甚至直接为他提供证据。”转念一想,夜子清又觉不对,“东方溪身居骧府,如果有人知道他在找证据,他的身份早该暴露才是。而如果帮他的人不是骧府的人,便更说不通了。”
古扬一边踱步一边道:“第一,把到手的东西交给另一个人,这种牺牲精神的人世上恐是没有;第二,如果那人本身就是瑜派之人,他便是出口,更没有必要多生枝节,可是如此?”
夜子清点点头,“正是。”
只见古扬忽然停下脚步,“可如果那人不是骧府之人,而是骧派之人呢?”
夜子清立时有些糊涂,“你的意思是”
古扬道:“这些年来,骧派一直立场不一,以雷布骧为代表的权力派格外惧怕牧青主,处处念及大局,而以雷渊c雷王后为代表的利益派才是真正意欲击碎瑜派的人,也就是权与财的分歧。”
夜子清疑道:“若大权在手,何愁财富?”
“雷氏不同,国丈c王后乃至几方侯爵,都是权柄在握之人,且地位无人可及,只是不像禁军统领这般昭示罢了。这个庞大的家族有太多人需要交待,而雷布骧以禁军统领权为最大考量,分歧才不可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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