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整夜,到天亮时,整个桃溪镇已是一个银妆素裹的琉璃世界,若恰好有哪个文人骚客路过见了,少不得要赞叹一回“好雪c好景”,乃至诗兴大发,赋诗一首。
可惜桃溪镇都是俗人,这会儿街上别说人影了,竟是连鸡鸣狗吠声都不闻,显然镇上所有的活人活物都正睡懒觉,这么冷的天,原也最适合睡懒觉。
惟有镇西施大户家的厨房里,这会儿能听见人声,却是施家的两个厨娘杨婶和李婶正一个烧火熬粥,一个揉面,准备一家上下十几口子人的早饭。
两人手上不停,嘴上也是不停。
“昨夜便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这会儿应当已经死透了吧?”李婶一边揉面,一边朝旁边柴房所在的方向努嘴。
杨婶闻言,拉了几下风箱,又起身搅了搅锅里的粥后,才道:“本就病得半死不活了,又叫占了屋子,挪到了柴房来,昨夜还那么冷,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哪里还撑得住?必定早已死得透透的了,也是可怜,要不都说‘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呢”
“你小声一点!”话没说完,已让李婶急急忙忙的打断了,压低声音道:“让人听了去,再传到老太太和二太太耳朵里,你还想不想再在施家干下去了?离了施家,你可再上哪儿找这般合适的活计去?”
施家实算不得什么好主家,主子多c事多,下人少c月钱也少,一月只得区区三百文不说,主子们还个个儿尖酸刻薄,挑剔成性,规矩也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生来便是主子,而不是新近几年才靠着儿子——更确切的说,是靠着儿媳,方摆脱了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月下来连肉沫儿油星子都看不到,近乎赤贫的日子。
然桃溪镇虽自来还算得富庶,镇上的大户人家却有限,不过寥寥几家罢了,偏杨婶与李婶都各有各的难处。
前者是死了丈夫,一儿一女却都还小,只能靠她一个人拉扯养活;后者则是丈夫瘫在床上,不但做不了活儿挣不来银子,一月下来反倒要赔进去好几百文的汤药费,二人的处境可谓是难兄难弟,整好担起来一挑了,自然越发珍惜施家的差事。
何况二人到底主职是厨娘,就算施家老太太与二太太再刻薄再吝啬,防她们防得什么似的,一日下来要偷带三二个馒头一颗菜之类的回自家去,也是不难的,那一家人的嚼裹便算是勉强能应付过去了,日子一长,也是不可细算。
所以李婶才忙忙打断了杨婶,以免隔墙有耳,真让人听了去,不说杨婶了,便是她自己,怕也在施家待不下去了。
只是见杨婶忙忙捂住了嘴不敢再说了,同是当娘的,李婶自己却又忍不住了,低声道:“的确也是可怜,好歹也是亲祖父母c亲叔婶,却那样待她听说这宅子原本还是她外祖父留给她娘的,除了宅子,还有两百多亩地,一年下来的收成,这么大一家子根本吃不完,等于是住了她们母女的,吃了她们母女的,到头来,却药死了当娘的不算,还要治死人唯一的女儿,好独占人家的房子和地,实在是有够狼心狗肺的!”
杨婶闻言,忙道:“宅子和地镇上的人都知道是前头大太太的也就罢了,‘药死人当娘的’这话却又是从何说来?姐姐快说给我也听听,你放心,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只会烂在自己肚子里的。”
李婶附耳道:“我们姐妹要好这么几年了,我若是信不过妹妹,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是前几日,我去给二太太送鸡汤时,无意听见她和二老爷在说‘我原还想着,得尽快跟当年药死她娘那样,也药死了那个死丫头,那这宅子和那些地,大哥大嫂必定看不上眼,可就都是咱们了的,不然真让她都当作嫁妆,带去夫家不成?没想到她就先病了,当真是天助我们啊!’我当时便唬得心砰砰直跳,忙退到了僻静处躲起来,一直等二老爷离开后,我才重新端了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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