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儿。
所有人中间王太太最沉得住气,到底是结发夫妻。端正坐在王靖荛的身旁。作为太太,她比谁都有资格坐在这里。她的头发梳得光溜溜的,透出圆圆的一个额头。看样子年轻时也曾美过,只是岁月沧桑,现在她脸上最美的是昂贵的胭脂和口红。透过面具般僵硬的面部肌肉,她皮笑肉不笑的坐着,不时转过头翻起白眼,几乎要把黑眼珠翻到脑壳后,可见王太太内心对即将要来之人并不像她表面所表现的那般喜欢和爱护。
王璐璐也不怎么喜欢王焕之,但远远没有达到母亲厌恶的程度。她对这个半路回家的哥哥,既无好感也无恶意。她低头玩弄着指甲,无聊时下意识把手指往嘴里送。王太太伸手打她一下,骂道:“骂了多少回,还改不了!下回,我要把辣椒水涂在你的指甲上,看你还咬不咬?”
王璐璐吐吐舌头,把手重新放到桌子底下。
餐桌上的紫铜锅咕咕冒着白气,炉火把食物的香味激发出来,飘散在空气中,馋得人直咽口水。王靖荛不开口,谁都不敢说话。
王太太转头吩咐侍女,道:“小圆,再去请请大少爷吧。他这腿也挪得太慢了。”
这等刻薄的话只能,也只得王太太来说。也是,哪位正房太太会从心底疼爱妾侍生的孩子?用钱买回来的小妾,在家里的地位比使唤丫头高不了多少。她们所生的孩子尚且要遭人白眼,被称为庶子。外面没过门的野女人所的孩子就更不入流。如果野女人是风尘女子的话,那孩子简直可以直接扔在野猪圈自生自灭。
王焕之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孩子,他的母亲是个娼妓。生了他也不被王家接纳。王靖荛付了一笔生活费,让他们母子自生自灭。
两年前,王靖荛第六个侍妾所生的儿子夭折。算命的讲,他这一辈子,用枪杀人太多,煞气太重。儿子在他身边都养不长,非要离开他才能长大。而且,他命中的儿子已经早已出生,得去寻。
王靖荛这时才想起,自己年轻时的一段露水情缘。也不知那女子和孩子还活着没有,花了不少钱和时间才把王焕之寻到。
他一见到王焕之就大喜过望,哪个年近过百,想了儿子半辈子的男人看见自己的儿子时不高兴?何况,王焕之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得多,懂礼貌,有规矩,还会念。是百里挑一的好男儿,简直比上官家的博彦和嘉禾都强。从此,王靖荛也不想再生儿子了,王焕之就是他的眼珠子和命根子。
因为母亲身份的低贱,王家人对王焕之的来历讳莫如深。王靖荛不在的时候,以王太太为首的女眷几乎当他如空气一样,常常视而不见,刻意冷落。
这样的冷漠,王焕之在娘舅家已经习惯。一个人进,一个人出。别人热热闹闹,他终是一个人冷冷清清。
王焕之走到前厅,首先恭恭敬敬地向主席上的王靖荛躬身行礼,“爸爸。”然后,才向他身边的王太太叫了声,“太太。”大概是骨子里的傲慢和清高,他始终无法张嘴对着臃肿肥胖,厌恶他的女人叫“妈妈”。
他讨厌王太太,正如王太太讨厌他一样。相互生不出一点喜欢。
“来了。”王靖荛冲他点点头,道:“我听老张说,你总待在房不出来,吃的东西也是生生冷冷。纵然是喜欢清净,但年轻人也不能太清静。不能老闷在屋子里,有时间,就要和家人们聚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我们中国人最喜欢的就是热闹。什么事情都要大家一起干,一个人干什么都没劲!知道吗?”
王焕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别光点头,我刚刚说的话听懂了没有?”
“是。”
“过来,坐我身边。”
“是。”
王焕之走到王靖荛身边,下人们立即拿过一张圆凳塞在他臀下。
“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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