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夫至周国,于城外舍馆滞留多日,周王并不召见,那晋国使者后到,反先得周王许可入城,次日周王方召宰夫。宰夫出城时,又被晋人以马车阻于城门之下,晋人衅事,仗着人多殴我穆人,弟兄无不受伤,连宰夫额头都被打破,血流满面,当时小人被宰夫留于舍馆之中,并未随同,待宰夫回,小人不忿,欲领众弟兄去向晋人讨回公道,奈何宰夫禁止,无奈只得作罢!”
随扈亦越说越是气愤:“晋人便罢了!宰夫此次入周,对周王礼数周全,丝毫无不到之处,周人却竟也助晋人欺我穆人,晋人衅事,周人非但不加干涉,反故意将城门挡死,实在欺人太甚!若非宰夫严令禁止,小人便是不要了性命,也不能叫人如此轻慢我穆人!”
庚敖脸色阴霾沉沉,起先却并没说什么,待随扈讲完,只命他退下。
帐内一时死寂无声,只剩茅公还立于一旁。
他有些不安,看了一眼庚敖,略一迟疑,正要开口,却见他猛地起身,挥袖一扫,堆叠了半张案面的的简片和卷牍宛如秋风扫落叶般,稀里哗啦全都散在了地上,最远的甚至被扫到了帐门之畔。
地上狼藉一片,他的脚下,亦掷了一方已被揉的皱巴巴的帛书。
茅公虽未亲见宰夫买的信函到底言何,但从方才那信使的讲述来推断,宰夫买的周国求亲之行,必定未能如愿。
没人比他更清楚君上对王姬的宠爱程度,实是前所未见。他这等反应,显是暴怒至极。
茅公在穆宫中资历颇深,是文公小时起的伴人,后历任侍从官职,从小看着庚敖长大,说话也无过多顾忌,便弯腰,一边捡起地上的简牍,一边问:“君上,到底出了何事?可是晋国亦向周王求亲?”
庚敖眼皮子跳了一跳,目光阴沉,却未开口。
茅公继续拣着,口中道:“王姬身在王宫,倘若周王定要将她另嫁,恐怕她也身不由己。不巧,君上如今战事缠身,分|身无暇,为免夜长梦多,下月恰是周历之腊祭,诸侯本就有前去朝觐周王之礼,倘若君上有话要传王姬,不如借这腊祭之机,再派使者去往洛邑”
“不必了!”庚敖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等战事毕,孤再亲去洛邑,会一会那些人孤料她没那么快便另嫁便是定下婚事,又有何妨?”
“她嫁哪国,孤便打哪国。我穆人在西北韬光多年,也是时候该去中原走动走动了,孤倒是要看看,她不嫁孤,最后到底能嫁何人?”
他的唇角微拧,露出了一丝冷笑的神气。
茅公从未见过庚敖如此的模样,这神情,这语气,连他瞧了,心里也是有些发憷,更是不懂他到底为何说出如此之言,忍不住又瞥了眼地上那方被揉的皱巴巴的帛书,一路收拾过去,正要捡,侧旁伸来一只手,庚敖已俯身,拾了起来。
他似已从方才的暴怒中平复了回来,坐回到案后,展平帛书,又扫了一眼,指尖下意识般地轻揉帛质,出神了片刻,道:“隗龙未死,已出逃。传孤命至西垂,命矿人彻查当日矿难之事。若查不出如何叫他逃脱,命矿人挖坑,自己埋了!”
一转眼,阿玄回到周室已经三个月了。
她之前请宰夫买转给庚敖的那封信,想必他早已收到,但迄今为止,并无任何的回音。
看起来,他似乎也被她说服,默认了信中内容。
阿玄原本怀了些忐忑的心情,随了那个收信人的缄默,在日子的静静流逝之中,终于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最近,她听说了些关于穆人和西戎人之间的战事消息。
西戎人一向强悍,从周朝立国之始,游牧民族便成了周朝这个以农耕为本的华夏国家的祸患,时常遭它袭扰,阿玄的父亲,如今的周王,当年便是打西戎战败,声望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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