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砖, 蒲草团, 一人独坐, 四周空荡,竟平添几分寂寥之感。
那人依旧是布衣芒鞋,竹簪束发,那夜所见凌人的气势却收敛了起来, 盘膝阖目坐在那里,风姿秀挺,如松如竹。
听到她进来的动静,他睁开双眼, 淡淡颔首:“你来了。”
轻城心口一点点收紧,双拳不自觉地握起:“怎么是你,太后呢?”
英王道:“是我要见你, 不是太后。”
轻城立刻明白过来:他不便泄漏行踪, 想要见她, 只能假托太后的名义。
她不由心惊, 一时思绪纷乱,杂念四起:他怎么会忽然要见她?荣恩公主与英王从无交集, 那晚甚至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英王的面上看不出多少表情,目光落到她身上,似在一寸寸打量。
一瞬间, 轻城真有拔腿就跑的冲动。
好在英王终于开口, 指着对面的蒲团道:“坐。”
她咬了咬唇, 暗暗告诫自己不可自乱阵脚,慢吞吞地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盘膝坐下。
英王目中划过一丝无奈,他没有这么可怕吧,怎么小侄女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是那夜被他吓坏了?而且,她是忘了还是故意的,居然没向他行礼?
不过,这眉眼间的神态动作那日将剑架在她脖子上时生起的似曾相识之感再次出现。他狠狠将指甲刺入掌心,尖锐的疼痛感令他从恍惚中清醒了几分:他大概是魔怔了。也许,天下所有女孩儿受到惊吓后神情都有相似吧。
英王久久没有开口,轻城捏了一手的汗,慢慢冷静下来:自己过虑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委实太过匪夷所思,英王就是再聪明再厉害,也不可能猜出她的秘密。倒是自己,不可心浮气躁,露了破绽。
她就着盘膝坐下的姿势躬身行礼,轻声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英王回过神来,开门见山:“是为了蛮奴。”
轻城疑惑:为了赵蛮?
英王道:“蛮奴很喜欢你。这些年来,我从没见他这样亲近过别人。”
轻城道:“三弟只是看着不好亲近,其实心肠很软。”
饶是英王什么匪夷所思的人和事都见识过,也不由噎了一噎。
实事求是地说,他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表扬赵蛮心肠柔软。就算那是自己带大的孩子,他也没法昧着良心赞同轻城的话,只得装作没听见,讲下去道:“我希望你能将蛮奴的心结打开。”
轻城诧异:赵蛮的心结
英王问:“蛮奴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轻城搜索了下记忆,迟疑道:“听说他是胡女所生,八岁前都跟着他母亲,直到他母亲过世后才被父皇接回来。”
英王道:“原来宫里是这么传的。”
轻城微讶:“不对吗?”
“也对也不对。”英王解释道,“蛮奴八岁前是在西北长大的,他母亲本是陛下西征时的战俘,身份卑微,却十分貌美妖娆,陛下着实宠幸过她一阵子。等到班师回朝之日,陛下本要把她带回宫。”
轻城心中奇怪,那最后为什么没有将她带回?
英王将她的疑惑尽收眼底,继续道:“临出发时,随军的御医诊出她有了身孕,且胎象不稳。”
这种情况下,胡女自然不好上路折腾。宣武帝便把她留在了西北的行宫,嘱咐继续留在西北镇守边关的英王照顾几分。
“后来蛮奴出生,他母亲一直盼着陛下派人将他们母子接回宫中,却始终没有等到。蛮奴那时,因为异族血脉的争议,甚至连皇家的玉碟都没上,皇子的身份也未被承认。他母亲因此怨恨蛮奴,觉得都是因为他,才导致她被遗弃在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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